史书里总爱写大人物,可真正扛著这个国家往前走的,是粮仓里堆成山的穀粒,是驛道上跑断腿的马蹄铁,是衙门里熬干灯油的算盘珠子。
东街卖烧饼的老王头每天揉两百个麵团,西市打铁的老张今年敲坏了三把锤子,这些人的日子像护城河的水,看著平静,底下全是托著国家这个船板的劲道。
人活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是当那庙堂上金灿灿的牌位,还是做田埂边生了锈的犁头?城南茶馆说书人常讲忠臣良將的故事,可柜檯后边记帐的伙计拨著算盘,不也把税银一文一文算进国库?
普通老百姓大多没见过皇上,可经他们手的粮食,餵饱过戍边將士的肚子。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入夜,南京城里的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来,这些星星点点的光,正把黑夜烫出个窟窿,等著照见那个將要改变天下百姓命运的人。
李乐知打著灯笼来到东厢房。
李长青三人这些日子便住在李府,此时桌上摆了几道小菜,李长青和王守成围桌而坐一边閒聊,一边等著李乐知。
李乐知推开门,身后跟著张志远,“诸位大哥久等了,下值时府衙临时有点事,耽搁了片刻。”
每日里下值,李乐知总来跟几人一起小酌几杯。
三人平日也无所事事,这几日李乐知坚决不叫他们跟著,三人无奈,坚持之下,便议定每日里出一个人,跟著李乐知。
李乐知一坐定,便道:“明日午时,北京的钦差就要到府衙了。”
李长青眉毛一挑,“不知是京中的哪位大人?”
“临下值时,驛卒来报,是內阁的张居正张大人。”李乐知今天心情不错,张居正来南京,就是自己意料之中最好的结果。
“李兄弟,前几日你叫我等查的那徐三公子的事,怎么个章程?是不是可以跟这位张大人提一提?”
李长青早已把徐瑛在华亭的恶事报给了李乐知,现在听钦差来了,便问起此事。
李乐知轻笑道:“抚台大人写往京中的信中,已提及此事,人命关天,且牵涉到徐阁老,想来那张大人到了南京,首先便是过问此事。”
“我第一次见那小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王守成向嘴里扔了一粒茴香豆,“不查不知道,这小子冒充徐府官家,在外招摇撞骗,强抢民女,还殴死那民女之母,惹了祸事便一走了之。要不是李兄弟让咱们查这小子,咱们还不知这小子身上竟然还背著人命。”
听著几人说话,李乐知默默喝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张志远道:“京中的钦差来此,这清田之事怕是要重新开始,明日开始,咱们几个须得一齐跟著李兄弟了......”
李乐知酒量一般,此时几杯酒下肚,只觉眼前景物乱转,磕磕巴巴的问道:“几位大哥,小弟一直有一事不明,还请各位大哥指教。”
李长青忙道:“李兄弟有事问咱们兄弟便是,咱们兄弟定是知无不答,指教可谈不上。”
李乐知此时醉意朦朧,晃著脑袋便把心中疑问说了。
明朝政治斗爭极少使用直接暴力手段(如暗杀、政变),而多依赖制度性倾轧与权谋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