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继续跪著。”
房名清又转身,负手望著堂下那道倔强身影,半晌才道:“六部堂官宅邸的暗桩连报十五日,皆无异状。”
话音未落,一册暗黄簿子啪地摔在李乐知脚边,“侍郎郎中们也还安分,至於主事以下...”
他端起茶盏轻吹浮沫,瞟了李乐知一眼,“芝麻绿豆的官儿,也值得本官费心?”
李乐知:“????”
李乐知喉头一哽,生生咽下满腹疑惑,敢情这位爷早把六部摸了个底朝天?
方才那顿夹枪带棒的训斥,原是为著唱这齣欲扬先抑的戏码?
镇抚大人,敢情你就喜欢训斥我唄?
房名清瞥见他眼底惊愕,冷笑一声將茶盏重重顿在案上:“乳臭未乾的小子,可知官场如深海暗礁密布?今日你查堂官若成,满朝树敌,若不成...”
他忽然倾身逼近,檀香混著墨气扑面而来,“令尊在户部那方寸天地,还容得下立足之地么?”
李乐知忽觉脊背沁出冷汗,前世十余载宦海浮沉,他並非官场小白,可如今重生在这副年轻躯壳里,性子也变的躁动起来。
这些日子行事,倒真似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念头至此,如冷水浇头,心中暗自警醒。
房名清枯瘦指节轻叩案牘,李乐知望著他霜鬢,忽觉鼻尖发酸,原道是官场惯例的虚与委蛇,却不料这老大人竟真箇替他兜著泼天干係。
“学生...”喉结滚动数次,终是俯身,“蒙大人不弃,学生今后定当谨言慎行。”
房名清摩挲白玉扳指的手顿了顿,案头青烟裊裊,模糊了镇抚大人眼底掠过的笑意,心中居然生出自豪感,这头犟驴总算肯低头饮槽,他故意將茶盏重重一顿,惊得一旁跪立的王大成缩了缩脖子。
房名清鼻腔里“嗯”了一声,道:“此事交由王千户处置,你有什么打算都跟他说一下,下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三日之后无论成与不成,必须停手,都下去吧。”
说罢又瞪一眼王大成:“三日后你若还在六部衙门里扑腾,仔细身上的皮!”
王大成:“......”
这小子揽的破事,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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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名清未向北镇抚司递摺子,这案子全落在了南镇抚司肩上,得了他首肯,王大成手下那帮暗桩子立时撒开了网,虽说是暗地里行事,可各路的眼线早如水银泻地般铺了出去。
镇抚司的鹰犬爪牙四下奔走,不过半日光景,各色消息便如雪片般飞入县衙,锦衣卫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青砖墁地的值房內,林记之望著案头密报,喉头哽著块石头似的。
方才那送信人玄色劲装下透著一股子铁锈味,这才惊觉眼前温润如玉的户部主事家公子,竟能驱使得动这群活阎罗——便是六部尚书府上的公子,也断无这般能耐......
“林先生?”李乐知指尖在案上叩了三记。
林记之慌忙敛了心神,却见那年轻人眼底精芒如刀:“目標就那么几个,镇抚司筛他们一遍,却也是手掌翻覆般容易。”说著將一页硃批过的卷宗推將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