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內有上元县和江寧县两个县衙,分別管理城內的不同区域。
此时江寧县衙大堂內,孙文璋端坐堂上,眉头紧锁,审视著堂下吴中礼和跪著的马家人,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上堂之前,吴中礼的家僕拿了尚书府的腰牌来见自己,当时便知此事非同小可,须得谨慎处理,这吴中礼是南京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不能轻易定罪,心说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
待到李乐知说了自己所见,证实吴中礼確未动手,孙文璋心中稍安,然而马家老少就哭哭啼啼的控诉吴家仗势欺人,必是吴中礼暗中下手,导致马姓店家身死。
孙文璋被马家眾人闹的心头烦躁,暗自思忖:此案若处理不当,不仅会惹怒尚书府,还可能激起民怨。遂沉声道:“此事尚需详查,待仵作验尸后再做定夺。”
言罢便退堂,命人將吴中礼押下,又吩咐差役前往尚书府上,通报案情,请示尚书大人意见。
马家眾人留下了姓名住址被打发了回去,李乐知也跟著出了县衙。
吴婉娥迎了上来,向李乐知施了个万福,道:“多谢公子仗义执言。”
李乐知望著吴婉娥白皙柔美的面容,轻声道:“姑娘不必客气,我也是照实而言,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吴婉娥眼含感激,李乐知上次救了自己,这次又帮助兄长,自己也不知如何报答,只是低声道:“多谢李公子了。”
此时,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对吴婉娥道:“小姐,尚书大人已得知此事,命我前来接你回府。”
吴婉娥闻言,微微頷首,转身对李乐知道:“李公子,既如此,我便先回府了,家兄之事还望公子多多费心。此恩此德,婉娥铭记在心,日后定当厚报。”
李乐知见她神情悽苦,心中不禁一软,微微一嘆,轻声道:“吴小姐,我恰逢此事做了人证,如果擅自出头帮助令兄脱罪,会不会因逾越身份而致县尊大人不满?”
吴婉娥眼眶微红,闻听李乐知此言,知他必有方法相助,却又不欲惹祸上身。双膝一曲便欲跪地相求,李乐知急忙扶住,温言道:“小姐切莫如此,我自会尽力而为。”
当下便请那中年男子一同前往县衙,求见县令......
后堂內,孙文璋听了李乐知所言,沉吟片刻,点头道:“李公子所言极是,既然此案困於那马老汉是被打死还是意外身死,便依照公子所言,对那马老汉的身体状况进行全面详查,包括生前病史及身上伤痕,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日,马家家人、街坊邻居及李乐知又被带到县衙大堂。
孙文璋昨日已得李乐知面授机宜,今日已是胸有成竹,见人已到齐,又命人带了吴中礼上堂。
在县牢里过了一夜,这位尚书公子倒是没遭什么罪,只是神情略显疲惫,但仍带著几分傲气。
孙文璋一拍惊堂木,对马家眾人道:“昨日从马老汉身上搜出十五两纹银,与你等所说的十两纹银数目不符,你等可有话说?”
那马姓大汉,是马老汉的儿子,名叫马兴,此刻面色涨红,结结巴巴道:“回大人,小的父亲身上有多少银两,小的实是不知,那姓吴的一口咬定付给小的父亲十五两纹银,想必我父不会说谎,既是只收了十两,那想必便是十两。”
孙文璋又道:“如此,事发当时,你正与吴家的家丁廝打,你一口咬定你父被吴中礼殴打致死,你是亲眼所见吗?”
马兴一顿,不知孙文璋所言何意,当下便是眼珠乱转,犹豫著说道:“小人虽未亲眼所见,但小人的父亲身体一向硬朗,绝不可能无故身亡,定是吴中礼所为。再者,街坊皆可作证,当日確有爭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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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璋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视马兴:“既然未亲眼所见,但那李乐知却亲眼目睹你父贪墨了吴中礼银两,吴中礼与他理论之时,你父突然倒地不起。”
马兴闻言,脸色骤变,支吾道:“这……这绝无可能!我父怎可能因与人发生口角而致倒地不起?必是这吴中礼暗中下手。”
旁边吴中礼见马兴死咬著自己不放,心中大怒,上前一步便要说话,转眼看到李乐知微微摇头,便哼了一声,强忍住了。
孙文璋瞪了吴中礼一眼,心说这尚书家的公子怎地如此沉不住气,当下沉声继续对马兴道:“既如此,本县昨日命仵作验尸,你父身上並无外伤,另外昨日本县命人查访各大医馆,得知你父年初时曾在回春堂诊治,回春堂的周老先生说你父有胸痛气短症状,唯有心脉瘀阻之症,当时还给你父开了丹参、川芎等药,对了,当时你也在场,是否记得此事?可需本县將周老先生请来一同作证?”
马兴愣住,脸色愈发苍白,嘴唇颤抖道:“小人……小人確有陪同父亲就医,但不知详情。”孙文璋冷哼一声:“既知情,为何隱瞒?可见你心虚!”
马兴哑口无言,额上冷汗涔涔。
孙文璋又道:“若你再执意隱瞒,现在便去回春堂请周老先生前来对质,並且把当日的药方拿来,再去找里长,出具一份你父平日身体健康的证明。另外,马家的玉石店自今日开始闭店,待仵作查勘现场、案情查明后再行开业。”
马兴被孙文璋一套四连击打的措手不及,心中慌乱,马家眾人也是大哗,马家本就靠经商玉石首饰为生,家中並无余田,这一大家子人吃马嚼的,若是闭了店,哪还有活路?
马兴的老婆扑倒在地,撒泼道:“县尊大人明鑑啊,若是闭店不开,我这一大家子人哪还能活......”
“住口!”孙文璋一拍惊堂木,目光冷峻,寒声道:“法不容情,案情未明之前,岂容尔等胡闹!马兴,你若再不据实以告,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到时悔之晚矣!”
孙文璋一番夹枪带棒,嚇的马兴面如死灰,终於长嘆一声,双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