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见个形容枯稿的老妇僂著挪来。
她面如死灰,双腿颤巍巍的,仿佛隨时会倒下,偏生双手稳稳托著两件物什:左掌琵琶,右擎半截木船。
那艘船中间位置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用蛮力硬生生折开一样。
仔细盯著时——
似乎都能感觉到这东西正在哀豪流血。
矿工並不认识这人,倒是紧盯著这老嫗几眼之后,不由得惊了一下:
“可是糜音夫人?”
“年轻时候的浑號了,”老妇面上掠过一丝红晕,气息稍促又化作嘆息:
“如今不过是个等死的老婆子。”
矿工虽然完全没听过这个名號,但他猜测对方应该是个厉害人物,便是立刻给她了过来:
“您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老姬听完这话之后,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她转头看向矿工和蜗蚣,道:
“你们在山下该是寻到了將军府要的盒子吧?老身在矿洞外用了些法子,瞧见你们被蛮人夺了物件,本想追上去抢回—”
老嫗长嘆著了声,未尽之意却明明白白悬在二人眼前:
分明就是没打过啊!
矿工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你在洞外?那岂不知我们被活埋?怎不设法相救?
不过这话在他肚子里面徘徊了一圈之后,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若换作自己,也定会选將军府的珍宝而非几个陌路江湖客。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瞧见不远处的店小二端著几个盘子走著上来,分別是一份切的极薄的滷肉,一盘生米,一缸酒。
小二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眼神却仍是紧紧盯著旁边的蜗:
“这是我们掌柜让我送上来孝敬几位的,还请爷们收下。”
矿工此刻却是完全没有了占便宜的心思,只是隨便的摆了摆手,让这小二离开了。
“您和那汉子交了手,对方究竟有多高的本领?”
蜗压低声音询问。
这矿工不清楚老的本事,蜗可是知道!
大兴术法万千,耕术求丰年,官术理公务,庵术调鼎肉,可不是样样都能上阵杀敌的。
就连修行毒法的毒师,其实也是医毒一体。
唯独,
这么几门本领不太一样。
最有名是武夫。
虽诸多习武者標榜修身养性,但在以命相搏的江湖中,习武终究是为了在廝杀中挣得一线生机。
另一种,便是“仿若泥潭之术”。
此非单一术法,需兼修控、限、扰诸般法门方能大成。
眼前老姬正是此道宗师。
她毕生钻研拖敌入渊之术,尤擅克制武夫,壮年时同阶未尝败绩。后来年纪大了,便去享受人生不再出山,最近竟是又趟进了这趟浑水里,甚至还让人暴打了一顿。
最主要的是,像是老这般的本事其实並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衰退,反倒是会愈发的强悍。
那对手得多厉害啊。
老嫗听了这话之后,脸上也不由得出了相当严肃的表情:
“很厉害,他至少有两种点星手段不对,至少三种。”老姬想了想,觉得应该把这对手说得更厉害一点,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败北显得並不那么难看:“他有著点星武夫般的横练身体,还有著一伸手就能把天地人三魂撕成碎片的本领,能一口吐息直接乱掉我周身无息,甚至还能腾在半空当中飞!”
矿工和蜗闻言之后皆是面面相,了许久。
亏您还能活的下来啊。
“而且那蛮人用的绝对不是自己原本的样貌,我能瞧得出来他在自己脸上施加了些法门,却完全瞧不出来他原本的样貌是什么,想来他在偽装之术上造诣也是颇深。”
老姬越细琢磨今日和自己交手的那男人,心头的惊便越盛。
仔细盘算盘算,对方虽然一直以横练功夫为主同自己周旋,但看起来他的术法功底也是不差。
只是这一次没怎么展示出来真正的本事罢了。
而忽然之间,老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说不准这人的横练功夫是用术法偽装出来的,毕竟有一些化体为石的法门是可以做到这般手段的。
而且对方拳脚之间完全就没有那种武夫该有的本领,
老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这事已经不是咱们能够控制的了,先去西侧芳华镇找周参將吧。”
蜗了一会,终於是道。
三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確实,
这忽然出现的男人,恐怕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