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其锋芒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等了十年的主管位置,被人横空夺走,心中终是有所不甘。
“陈执事,请看!”
魏成强行挤出一个热络的笑容,领著陈业一行人,先將他们引向一处被独立阵法笼罩、灵气最为浓郁的园中园。
“这便是我临松谷最引以为傲的霞光圃!此地所產的琉璃茶,乃是专供给宗內高层的特供之物!你瞧瞧这品相,这长势,即便经歷了寒灾,依旧是半点无损!全靠我等日夜精心照料啊!”
“琉璃茶?”
小女娃顾不得对师父影子做著鬼脸,从他腰后探出小脸,盯著这片田,顿时惊到了。
好漂亮的茶!
闻起来也好香!
“师父,青君以后能喝琉璃茶吗?”她忍不住发问。
不等陈业说话,魏执事就一脸和蔼的笑道:“最好还是不要喝,不过,你趁著师父没发现,偷偷摘一些,也没人能发现—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莫要当真。”
其他几个外门弟子面面相,顿知魏执事用意。
这些琉璃茶,一仅能產出一叶。
霞光圃,共有三十三株琉璃茶,每年能所產的茶叶,便是三十三叶,乃是定量。
若是少了一叶.—
正当魏执事笑得老脸开之时,
银髮女娃皱了皱琼鼻,看傻子似地看魏执事:“老头,你是想诱导青君偷采吗?”
“呢—”
魏执事笑意一滯,勃然大怒。
陈业欺负他也就算了,这只小女娃,还敢欺负他?
“到底是青君是小孩子,还是老头是小孩子——这种小孩子的伎俩,青君都不屑用呢。”
小女娃有师父撑腰,一点儿也不怕,鄙夷地看著魏执事。
她可不是傻子,
在师父面前傻,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要是她太聪明了,师父就该害怕了青君,可是懂得晦养厚积的聪明人!
陈业摸著青君的脑袋,站在她身前笑道:“青君,休得胡言!虽然魏执事德高望重,
想来不会和女娃置气,但还是要有礼貌——.”
魏执事呼吸一滯,有气难出。
总不能真因为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动气吧?
况且,被一个女娃点明心中齦。
他现在哪里来的脸继续爭执下去?
他沉看老脸,生硬地继续给陈业介绍下去。
临松谷中,分为三个不同类型的药由。
最常见的,便是种植大量一阶下品灵植的普通药田,这类灵植產量大,源源不断地供给著云溪坊、桃山坊两地的本草阁,虽品阶不高,但胜在量大,是维繫宗门在外坊市影响力的重要基石。
其次,则是根据临松谷独特的地脉与环境,精心培育的少量一阶中、上品珍稀灵植,
这类药田专供给宗门內的炼丹师,是许多高阶丹药不可或缺的材料。
然而,別看前两类药田均对灵隱宗的发展有关键作用,但其重要性,却远远比不上魏执事所指得霞光圃!
这些药田所种植之物,既不能炼丹,也不能疗伤,唯一的用处,便是因其味雅色佳·—
陈业听著魏成的介绍,又看了看这片被伺候得如同帝王般的享乐之物,讚嘆道:
“魏执事果然劳苦功高,能將这霞光圃照料得如此之好,想必宗门长老们定然十分欣慰。”
“只是不知,那些供给本草阁和炼丹师的药田,情况如何?想必在魏执事这般尽心的照料下,损失也定然不大吧?”
魏成闻言,僵硬的老脸挤出一丝惭愧:“没办法,实在是人力有穷尽,不过好在,有陈执事在,这些药田,今后该当无虞了。”
他领著陈业,绕过这片霞光圃,来到另一片区域。
眼前的景象,与方才的生机勃勃截然不同。
大片的药田叶片焦黄,灵气萎靡,甚至有灵植已经彻底枯死。
魏执事拱手道:“今后,临松谷便拜託陈执事了!毕竟,你可是主管,要如何治理临松谷,全看你的了——”
说罢,他便带著几个弟子扬长而去。
陈业看看他那副虚偽的模样,不住摇头。
倒是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啊·
“师父,这里好破哦!”
魏成刚走,青君便再也忍不住,她看著眼前大片枯黄的药田,小脸上满是嫌弃,“比我们以前在云溪坊的家还要破!而且好臭!”
知微则绕著最近的一片药田走了一圈,她蹲下身,捻起一株枯萎的灵草,沉吟:“师父,此地灵植受损,不止是天灾知微观之,该是寒灾后,为了確保霞光圃的生机,魏执事等人將临松谷的地力以阵法集中在霞光圃,致使此处地力不足,灵植受损。”
陈业点头,知微一针见血,点出问题关键。
而这,其实正是田农之所以选择他来当临松谷主管的原因之一。
在灵植师考核中,他展现出的云雨术暗含生机,正適合滋养地力。
“罢了,毕竟这可是一个肥差。要不是棘手,否则也不好落到师父头上。”陈业看得很开。
来日方长,他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个半年一年的,根本不急於一时。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青君拉著他的衣角,女娃嘆气,
“这么大的药园,要是他们不帮我们,我们三个人,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临松谷本有八名外门弟子作为帮手,但眼下很显然,八名弟子都听魏执事之命,多半会阳奉阴违。
幸好,田农既然让他来当临松谷主管,而田农本人亦然和魏执事关係不恰,他一早就考虑到这些问题,並提出,陈业可另寻帮手。
至於其俸禄,则有宗门承担。
虽然临松谷以往是宗门之地,不准外人入內,但现在非常时刻,自然可以用非常之策。
“谁说,只有我们三个人?”
陈业微微一笑,蹲下身,拍了拍两个徒儿的肩膀。
“为师决定,今后找些帮手,为来帮我们一同打理这片药园。”
“帮手?”青君和知微同时一愣。
“正是。”
陈业点头,娓娓道来,
“之后,师父可以让李婆婆一家过来,刚好陪你们玩呢—-虽然他们不会灵植术,但处理些杂务倒是轻轻鬆鬆。至於灵植,则可以寻那些桃山坊的果农。”
小女娃眼睛一亮:“李婆婆!!还有圆圆!青君好久没见她们了!”
大女娃略有思索:“可是——-师父,临松药园情况棘手,这些果农,行么?”
“如何不行?”
陈业站起身,望著眼前这片百废待兴的药园,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三千大山,
“知微-其实天下,就是一个巨大的草班台子,很多看起来高大上的事情,普通人其实也做得了。这些果农虽是散修,但一身灵植术乃养家餬口之道,习练大半生,怎会不如这八名外门弟子?况且,有师父在。”
“师父,负责棘手的问题。其他的,可就交给你们和他们了。”
师父的话很普通,一点都不了不起。
今天也是寻常的一天。
夕阳西落,灵田萎靡不振。
天气闷热,衣襟沾著薄汗。
师父站在灵田前,正望著远处的三千大山,他沉稳的声音遥远得好似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知微仰著小脸,看著师父高大的背影时,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
只要有师父在,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耶,都交给青君吧!”
青君双手成喇叭状,斗志昂扬地衝著灵田喊道。
师父急忙敲了青君的脑袋,故作正经:“哼哼,青君,事以密成!咱们不要让那魏老头知道!”
青君呆了呆:“完啦!青君不会让师父的计划败露了吧!”
知微失笑,漆黑的眸子盛看温柔笑意。
每一天都很寻常,但这寻常的每一天,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