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满懂得父亲的工作是在帮助別人,也懂得去援疆的意义,可她就是不理解,帮助別人不应该是要先照顾好自己吗?为什么父亲却一定要拋家舍业,只想帮助別人,而不想帮助自己和妈妈?
所以,她因为网络技术高超,而被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部门作为特殊人才引进时,她只是犹豫片刻就选择加入了网监部门,她想沿著父亲的步伐,去试图了解袁有为本身。
而这也是她无法安心入睡的另一个原因。
她在等待一个通知,一个能够让她继续沿著父亲的路,走下去的通知。
而早上十点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大概一个月前,袁满得知上海市国安要借调一名成员,加入国安新成立的针对网络安全的特別行动小组去往新疆,她从那时就开始监控著支队长的电脑。
而在看到选定的队员名单时,她也第一时间將上报给国安的名单替换成了自己的名字。儘管这样的风险很大,但比起和队长沟通来说,是省力效率最高的办法。
袁满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她的一切行动都在上海市国安局的掌控之中。
就算她不替换名单,国安局也准备將袁满借调过来。毕竟在国安发现了她的天赋,並协助国安成功破获案件后,这才將她推荐给网监部门。
除了这缘分外,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袁有为,此刻正任职於新疆的一家国际贸易运输公司,而这家公司也是国安部门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袁满同志,请於十点准时到上海市国安第十二局社会调查局报导。”袁满看著手机上的消息,抓著手机兴奋地立刻从床上弹起,脸上也难得流露出几分孩童般的调皮神色。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打断了袁满的好心情。
她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给母亲陈舒婷发消息:“我说过了,不要隨便动我的屋子!这是我自己的私人空间!再有下次我就把锁换成指纹的!”
陈舒婷在门口嘆息一声,没再多说其他的,只默默转身离开。
她其实也是无数中式传统妻子和母亲的代表。总是自愿为家庭付出,燃烧著自己支撑著丈夫的信仰和梦想,却日常被家庭琐事和孩子叛逆反覆折磨,最后也就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对丈夫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发泄到孩子身上,因此她也自知自己不算个好母亲。
“我们满满真是个天才,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当个发明家。”
陈舒婷每次將女儿製作的小玩意带出门跟周围的邻居炫耀时,都会听到这类的讚美,这也让她对女儿有了许多的期许。在得知女儿便对数字和电子感兴趣时,她便开始规划了一系列的袁满成长计划。
而那时的袁满太小,还没有反抗能力,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陈舒婷也只是以为她安排的是女儿喜欢的,毕竟当別家小孩吵著要芭比娃娃时,袁满却望著螺丝刀套装满脸兴奋。毕竟在没学习珠心算前,袁满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將遥控器拆解,然后再整齐復原。只要一个遥控器,她就能老老实实地坐那儿玩一下午。
而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儿,自从被选拔进珠心算国家队后,便再也消失不见。每次她想跟袁满好好沟通时,最终都会变成爭吵。陈舒婷不满袁满沉默的態度,试图用自己的怒吼换来袁满的沟通,但结局往往更糟。理智被愤怒占据时,那伤害人的话总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经常会伤害到幼小的袁满。
这样的日子久了,袁满以为母亲的方式,就是跟人沟通的方式,於是在母亲下一次爆发时,便会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地说出那些专戳人肺管子的话。而在母女俩的相爱相杀的模式中,袁满也长成了如今只要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十分討厌的糟糕性格。
袁满听见门口的声音消失,立刻抽出了行李箱,开始准备起要去新疆的行囊。
国安的速度全行业最快,既然已经通知去报导,那么不出一周一定会安排他们启程去新疆。不如趁著和母亲冷战的这段时间,先把行李收拾好藏在单位,免得到时候出现意外。
袁满將笔记本电脑拆解,又谨慎地包上一层保护膜装好,接著又將必备物品都收拾好,环视著屋子思索著有没有东西落下。
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上锁的书桌上。她佇立原地良久,最终嘆息著打开书桌,踌躇著將那唯一的全家福也夹在书中,再小心翼翼地装进电脑包中。
袁满拎著行李箱来到臥室门口,悄悄將门打开一条缝,放出了自己製作的小机器人来到客厅观察著母亲的动向。直到看见客厅空无一人后,这才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一溜烟儿就跑到大门口。
袁满刚握上门把手时动作一僵。她看见门上掛著的一袋小笼包,是她最爱吃的鼎泰丰……“陈舒婷这个女人,总搞这些。”嘴上抱怨著,心里和面上却不由自主地都笑了。
其实每次爭吵时说出那种伤人的话后,袁满也会心生內疚,决心要改变自己,可却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在下一次被情绪控制时,又將这些都拋之脑后,周而往復。
但……以后应该会好一些吧?
她这样想著。
毕竟此去新疆,会去很久。
也会远离母亲很久。
她做好了在新疆再没母亲叨扰的准备,却没想到命运早在冥冥之中指引她又拥有了一位“母亲”,只是与这位相处起来,依旧是——
炸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