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平原进入群山之中,山里的天气也陡然发生了改变。
平阳上明明是艷阳高照的大晴天,但山里却是雾茫茫的,放眼望去,能见度不足百米。
“吁~”
李城阳勒住马韁,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样的大雾天气里,他想追击一百里的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来人,派出斥候去探查敌军踪跡,发现敌军的痕跡后不许恋战,速速前来回稟!”
“得令!”
李城阳话音落下,亲卫便带著数十骑衝出了大部队。
李城阳踌躇片刻,还是继续带著大部队缓缓前进。
就这么一路走了半个时辰,天上忽然下起了濛濛细雨,山中的雾气也越来越大,大到只能看清几十米远的地步。
李城阳心里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半个时辰过去了,他派出去的斥候,却是迟迟没有回归,更没有带来敌军行踪的消息。
“不对!”
李城阳大喝一声,勒住马韁,继续下令道:“再派几波斥候出去!”
他身后的將士们面面相覷,但还是有数十骑从阵中拨马走出,朝著浓雾縈绕的官道顺著上游而去。
“大將军,怎么办,继续追吗?”
副將眉头紧皱,快步打马走到李城阳身前问道。
李城阳皱起眉头,摇头道:“先等等,等大雾散去一点再继续追,梁军的马匹上还驮著从神都劫掠来的金银財宝,那些东西很重,他们跑不快。”
副將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迎上李城阳坚定的目光,也不好多言,只能回归帐中,继续等待起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时分,山中雾气才缓缓消散。
可奇怪的是,李城阳派出去的斥候,依旧无人回来。
这下,別说李城阳感觉到不对劲,就连军中士卒的气氛,也逐渐焦躁起来。
“大將军!”
副將等不住了,上前要询问一个確切答案。
李城阳一咬牙,见河道两旁的雾气已经散开,当即下令道:“继续追,他们绝对跑不远!”
亲卫们面面相覷,隨即继续踏上了追击了路途。
事实上,梁军也的確跑不远,因为他们在神都劫掠来的財物实在是太多了。
每一匹战马之上,所驮拽的財货重量,都不会少於两百斤,並且每个士卒身上,至少也掛著上百斤的重物。
所以梁军不仅没有跑远,与魏军的距离甚至还相当近。
“报,二位將军,魏军又追上来了!”
斥候的声音远远传进刘远山与姜望耳朵里。
刘远山朝姜望咧嘴一笑:“看,我说什么,他们一定会追上来吧?”
姜望皱起眉头,迟疑道:“可如今我军亦是人马匱乏,火药也已经在神都城內消耗殆尽,若是此时打一场伏击,我军未必能胜,你別忘了,这支魏军身后,还跟著魏国皇帝所率的魏军主力!”
“主力个屁,啥狗屁的主力,咱们就在魏军主力追上来之前,吃掉这支魏军,他魏国皇帝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刘远山不屑地嗤笑出声,见姜望脸上仍是有著狐疑之色,不禁再次劝道:“你要相信大帅,大帅既然让咱们来劫掠魏国神都,那就肯定不是让咱们来送死的,此处距离武关,只有两天距离,大帅怎么也不可能放任咱们被魏军主力追上的,毕竟,大军还等著咱们劫掠回去的財货用来封赏呢。”
姜望眯起眼睛,对於刘远山的说法不置可否。
诚然,他也相信林时的能力,可依照大梁目前的局势来看,大梁未必会有多余的力量来救援他们这两万人。
毕竟,大军想要从潼关撤到武关,所需要的世间並不比他们从神都撤回武关要少。
更何况,他们现在远在魏国境內,也不敢保证潼关城外的魏国大军是否已经撤军。
相比吃下这支两万人的魏军,他更倾向於赶紧先把从神都劫掠而来的这些財宝运回大梁。
“报~”
“大將军,魏军前锋距离我军只剩下三十里距离,敌军斥候已经发现了我军踪跡,最终为我军斥候诱杀......”
这时,又是一道稟报声传进两人的耳朵。
听闻魏军前锋跟他们跟得如此之近,並且魏军斥候已经先一步赶了上来,姜望也是脸色一变。
刘远山却像是早已料到这样的场景,笑呵呵的开口道:“你也看见了,若是不將这支魏军吃下,咱们携带这这么多贵重的財货,肯定是逃不出他们手掌心的。”
姜望闻言,不禁回过头,看著马上那些因为时间紧迫,甚至都来不及找袋子装起来的財货,心中顿时一阵无力。
他清楚,刘远山说的是对的。
此次他们劫掠神都,至少从神都之中接走了数千万两银子的財货。
这些东西的重量,对他们这区区两万人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若是不解决掉这支魏军,他们別说將这些財货带回神都,人马能活著回去,都算是奇蹟了。
想到这里,姜望也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看向刘远山问道:“那你说,这一仗要怎么打,是打伏击,还是正面廝杀?”
听得姜望终於同意打这一仗,刘远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伸手拍拍姜望的肩膀,大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遇事不决问大帅?”
姜望一愣,旋即眉头紧皱:“大帅距离我等千里之遥,如何问?”
刘远山神秘一笑,也不多言,而是伸手在怀里掏掏,最终,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锦囊。
姜望一愣,脸上浮现一抹茫然:“大帅早有定计?为何我不知道?”
刘远山不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展开。
看清纸条上的內容之后,整个人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姜望满心不解,伸手从刘远山手中一把夺过纸条。
看清纸条上的內容之后,一张脸也是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这么说,半年前,咱们才刚到潼关之时,大帅便已经谋划著名攻入神都?”
看著纸条上的內容,姜望心里震惊不已。
他实在很难想像,一个人,到底要多聪明,才能做到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半年后的一幕,而且是连时间,情形都分毫不差那种。
刘远山笑罢,乐不可支地问道:“你现在还觉得这一仗不能打吗?”
姜望默然一瞬,隨即展顏大笑:“能遇大帅,末將此生之幸也!”
刘远山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埋伏?”
“埋伏!”
姜望肯定地点点头,必胜的一仗,为什么不埋伏!
刘远山哈哈大笑著,厉声下令道:“传令全军,立即捨弃所有的金银財货与战马,入山!”
將士们面面相覷,果断將身上的財货扔到地上,捨弃了战马,跟著刘远山与姜望爬进了一旁的山林。
无人知晓这两万大军进入山林之后的去向,也无人知晓山林里面有什么。
直至天明时分,两万魏军终於在李城阳的带领之下,追到了魏军进山之地。
朝阳初升,梁军捨弃的金银財宝如小山一般堆积在道路上,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追过来的魏军士卒睁不开眼睛的同时,也要奋力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著眼前一眼看不到边的金山银山。
无尽的贪婪之色,充斥了他们的眼眸。
面对如此之多的財货,没有人能克制住心里的贪慾。
即便是为首的李城阳,在看见眼前这堆积如山的財物面前,也是忍不住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梁军逃啦~”
忽然间,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率先爆发出一阵吶喊。
李城阳脸色一变,赶忙厉声道:“冷静,都冷静,这是梁军的诡计!”
“不对,梁军真的跑了,那是梁军遗弃的战马与战旗!”
这时,又是一道声音传进李城阳的耳朵。
他定睛看去,果然看见了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战马。
粗略一看,他便能估算,这些战马是那两万梁军麾下的全部战马。
“报,大將军,发现了梁军进山的踪跡!”
斥候的稟报声远远传来,李城阳的脸色瞬间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梁军进山了,而且是拋弃了无数的金银財宝与坐骑钻进了老林子里,这样的状况,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他唤过斥候,沉声问道:“是否察觉到梁军埋伏的痕跡?”
“没有!”
斥候上前,高声道:“末將等人只发现了梁军进山的痕跡,却未曾在山林里发现梁军的踪影,看状况,梁军应该是在山中找到了能够进入关中的小路。”
李城阳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他绝不相信,梁军会为了逃命,捨弃数万匹战马,捨弃数千万两银子的財货,魏军,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李城阳陷入了沉思,但他魏军將士可想不到这一层,他们只知道魏军捨弃了战马与財货,並且找不到人影。
那岂不是意味著,这些財货,都成了无主之物?
一时间,无数的魏军士卒眼睛里,爆发出无边贪婪之意。
“梁军逃了,咱们夺回了咱们的財物!”
人群之中陡然传出一道大吼声,紧接著,无数的魏军士卒便像是疯了一般,满脸贪婪地朝著近在眼前的金山银山冲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城阳肝胆俱裂,急忙厉喝出声:“住手,都住手,执法队,执法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