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乃是一国之根本,也是一个国家最后的底牌。
对於一个国家而言,只要国都还在,国都周边的禁军还在,哪怕其他地方都已经陷落,这个国家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一旦连禁军都已经战歿,那这个国家,便彻底没有任何希望了。
哪怕还有皇室血脉留存,可没有禁军护卫的情况下,这些皇室血脉,连流亡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姜承选择召回了镇压辽东的六万边军,镇压草原的三万边军,以及乌蛮,室韦,海真等大魏的附属国凑出来的六万僕从军。
至於威逼南齐的边军,他倒是没有动。
一来是如今西梁已经与南齐结盟,他需要防备南齐北上,二来,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心態有些悲观。
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他对大魏能否夺回雍州,已经不抱希望了。
至於原因,也很简单,有探子从两国战场上,寻到了一些梁军使用过,但没有爆炸的怪异武器送回国內。
而他召集全国工匠,也没能破解敌军的武器是如何製造的。
只要两国之间的武器差异还存在,大魏將士的血肉之躯,便不会是梁军那种怪异武器的对手。
更別说如今梁军还占据了潼关这样一座天下雄关。
作为大魏的皇帝,他曾不止一次登上潼关的城楼巡视自己的国家,他深知那是怎样一座关城。
那不是几万大军,十几万大军就能攻下来的关城。
除非,大魏能將举国之兵压上。
但那是不可能的。
大魏是一个国家,作为皇帝,他不能为了雍州,选择赌上整个国家的命运。
因此,这一战,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为了夺回雍州,倒不如说是被大梁打得面子上掛不住,准备向天下示威。
他召集二十万大军,就是要告诉四海诸国,哪怕如今大魏败於大梁之手,仍旧有能够隨时调动二十万大军的能力。
你们最好识相点,別给我搞什么么蛾子。
我灭不了西梁,还灭不了你们?
姜承与將领们商议了许久,最后一脸疲惫地问道:“如今,草原上的三万边军已经过了太行山,最迟十日,便能回到神都,辽东稍远,但最迟月余,约莫也该到了,这三军主帅的位置,却还一直空悬著,诸位以为,此战,谁可为帅?”
听见姜承的问题,一眾魏国將领顿时面面相覷。
谁可为帅?
这个问题,他们私底下不是没有討论过。
只是以大梁和大魏如今的局势,不管是谁去做这个三军主帅,最后的结果,恐怕都不会很好。
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没有拿下潼关,但也没有损兵折將,回到国中之后,被擼掉官职爵位以平民愤。
而差的结果嘛,便是潼关没打下来,统率的大军亦是损兵折將,最后被陛下砍了以儆效尤。
所以,这一次的三军主帅之位,那绝对是个苦差事。
哪怕是世之名將,也难免要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见诸將面面相覷,就是无人应声,姜承顿时皱起了眉头:“我大魏的將领,难道俱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成?”
诸將一愣,不由得囁喏了一下嘴唇。
一名鬚髮白的老將嘆口气,轻声开口道:“陛下若是不嫌微臣老迈......”
“陛下,臣愿毛遂自荐!”老將话音未落,便被一道鏗鏘有力的声音打断。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之人,正是刚刚归国不久,並为大魏带来雍州陷落这个消息的三原县侯安仁修。
安仁修满脸坚定地看著姜承,眼中带著视死如归的勇气。
姜承只觉得他的目光滚烫,充满了仇恨的光芒,一时间,他这位帝王的胸膛之中,不由浮现些许愕然。
“陛下,臣愿为安县侯副將!”
这时,又是一道清朗的声音传进了姜承的耳朵里。
这一次开口的,同样是一位年轻的將领,他叫苏寧,只是一位伯爵。
此时此刻,在一群国公,郡公,老一辈名將都不敢主动请缨的情况下,两位年轻的將领主动开口,仿佛带给了姜承无限的勇气。
他很想拍板说一句“好,就你们俩了。”
但想到两人的年纪,再想想两人的领兵经歷,又不由得有些犹豫。
安仁修,苏寧,的確是大魏国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履歷也是非常出彩,成人之后,便曾前往边疆,立下赫赫战功。
但关键是,两人从未有过统率大规模兵团作战的经歷。
再者,这一次大魏的对手,是林时那样的盖代人杰,他们俩固然优秀,可在林时面前,他们那点战功就不太够看了。
诸將看出了姜承的犹豫,也是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气,顺便感慨安仁修和苏寧的自不量力。
不是他们看不起安仁修与苏寧这两个年轻人,而是林时太变態。
他们相信,假以时日,安仁修和苏寧一定会成长为一代名將,但名將,也不过是林时的踏脚石。
就拿王征,杜青来说,他们俩分別是大魏老一辈和中青代这两辈人之中,统帅型將领的领军人物,可以说整个大魏国中,用兵之能比他们更强的人,也找不出来几个了。
但他们俩对上林时,什么下场就不用多说了吧。
一人身死道消,一人乾脆被林时打到投降。
所以,真不是他们唱衰,是真的敌人不可战胜。
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两人之时,大殿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女声:
“皇兄,既然那梁国女帝都有魄力启用林时那样的年轻人,我大魏为何就不能用年轻一代的將领,作为三军统帅呢?”
清朗的女声传进眾人耳朵,顿时让姜承与一眾將领都愣在了当场。
姜云梦一身戎装,缓步自大殿之后走出,一身小了一號,但尤其贴身的战甲將她衬托得英姿颯爽,一柄君子短剑悬掛腰间,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姜承的脸色沉了下来,怒声呵斥道:“云梦,不许胡闹,朕在与诸位將军商议军国大事,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姜云梦对姜承的呵斥充耳不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环视过殿中诸將,沉声开口道:
“依本公主看来,在座诸將,枉有名將之称,却皆是名不副实之辈,如今那梁国蛮子都已经打到了家门口,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迎敌。”
“最后敢战之人,反倒是两个论资歷,论名气,论履歷皆不如诸將的年轻將领,这对我大魏来说,何其悲哀,何其无能?”
诸將一愣,尽皆羞愧掩面。
姜云梦此言,无疑是撕开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姜承眉头皱得更紧,再度呵斥道:“云梦,不得无礼!”
姜云梦回过头,正正看著姜承,沉声道:“皇兄,我大魏的將领,都已经老迈,不堪驱用了,不过是闻林时之名,便已未战先怯,若是让他们领兵上战场,那不是去打仗,而是去送死。”
姜云梦此言一出,姜承顿时愣在了原地。
安仁修与苏寧亦是满脸惊愕,不敢相信这是姜云梦能说出来的话。
姜承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姜云梦此言有理。
这些將领,只是听闻林时之名,便已经认为自己无法战胜林时,若是真让他们上战场,怕是还不等林时来打,便已经道心崩溃。
而他此次召集的十五万大军,已经是大魏眼下能够灵活调用的所有兵力。
若是再將这十五万大军尽数葬送在潼关之下,那大魏可就真的元气大伤了。
所以,这一战,要打,但打的前提,还需要以保存实力为先。
沉默一瞬,他语气低沉地询问道:“那依皇妹所言,朕该如何做呢?”
看著皇兄认真的样子,姜云梦忍不住暗嘆口气,隨即轻声道:“让怕林时的人,去打林时,显然是送死行为,与其如此,倒不如大胆启用年轻人,至少,还能为我大魏培养一些中坚力量,皇兄以为呢?”
姜承若有所思,正欲再次询问,耳边忽地传来安仁修与苏寧的请战声。
“陛下,臣愿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