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时也眼神中的疑问,閔淑幽幽嘆息。
“我与木旺,確有联繫。”
“原来如此,不过时也有些疑问。”
“你问吧。”
“吴先生明明在殷堂高就,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教授,为何后来要递出辞呈,又辗转多个组织,他可曾与夫人说过缘由?”
窗外传来夜梟啼鸣,閔淑的指甲在石桌上刮蹭,留下几道白痕,
时也没有打断她的思索,只默默等待她开口:
“很早之前的某年,木旺带著满身铁锈味回来,说找到了让公输造物活过来的方法。”
她的声音渐渐飘忽,似是幽怨:
“他眼睛亮得嚇人,说这项技术能让我楚国甲士刀枪不入,然后他便义无反顾的辞去了殷堂工作,转而加入了项式的研究组织。
木旺是个很果断的人,他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作为妻子,我只能默默的支持他—“
刀枪不入?
时也听到这个形容的第一反应,便是皮骨硬化改造,这是几年前已经实现的技术。
虽然放在现在已经很平常,但在当时確实是划时代的技术。
皮肤硬化除了为楚国士兵增加防御力之外,还有著免疫蚊虫叮咬的效果。
这个效果有多实用,只有在南方居住过的人,才能明白。
时也的指尖在桌面轻叩,閔淑描述的吴木旺与资料记载大相逕庭。
档案里的研究员胆小怕事,连实验室的小白鼠都不敢亲手处死,为人优柔寡断,经常瞻前顾后。
怎么回事?
时也觉得,以七星的谍报能力,真不至於在这种信息上出现疏漏。
对不上的信息点越来越多了,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后来呢?
“后来?”
閔淑惨然一笑:
“后来项家为府上上送来十名死囚,说是提供给木旺研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研究了什么。
但之后见到那些人时,我发现这些人不是长了鳞片甲壳,便是身上有著厚厚绒毛,又或者面目黑灰。
自那之后,木旺就变了,他对研究的態度愈发激进,我也曾劝说过他,但他根本听不进去。
我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日渐增多,感情也出现了裂痕“夫人便是因此与吴先生和离的么?”
“和离?”
“不是和离么?”
“没有,我们並未离婚,自始至终都未离婚。”
时也一愜,缓缓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是吴先生对外宣称你们和离的吧?”
閔淑笑了笑,笑声像碎瓷刮过石板:
“你还真是聪慧,只是听我言语,便能猜到他的意图,而我当年却意气用事,一怒之下便带著儿女离家而去,根本不知他深意。”
时也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夫人能够回到娘家,应该也是吴先生所期望的事情。”
“他很好,只是他总把大义掛在了嘴边,却不知这天下大义,又岂是个人所能左右?”
时也没有应和閔淑这句话。
就像是他很难判断一些歷史上的变革。
天下统一的是贏政?还是贏政完成了天下统一?
秦皇不死,天下何人敢反?
到底是时代成就了一个人。
还是一个人,造就了一个时代?
“那现在夫人可知吴先生所在?”
“我已多日未曾见木旺,日夜思念,时也先生能否帮我寻得夫君?”
“虽然夫人诚挚,但时也还是想问问,为何要恳求我一个秦国人?”时也道出心中疑问。
閔淑却摇了摇头:
“在我与吴木旺分开之后,他们每个人都来过我这里,旁敲侧击,套话威胁,我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木旺的东西罢了。
这偌大楚国,环顾四周却已经无人可信,我一妇人毫无反抗之力,所以才愿与你相见。”
时也顿时明白了閔淑的意思,他找吴木旺需要见閔淑。
而閔淑,也需要一个能帮她找到吴木旺的人。
“原来如此,吴先生可为夫人留下什么?”
听到时也的询问,閔淑突然拿出一枚玉佩,用力拍在了石桌上。
啪!
玉佩当即碎裂,露出里面的一枚血晶。
血晶正在不断跳动,而且一旦靠近时也,它跳动的就愈发强烈。
时也看到血晶的时候,顿时生出一股同宗同源的感受。
妖核之祸,便源自於此么?
时也內心有些激动,不过还是郑重问道:
“这是何物?”
“我也不知,只是夫君告诉过我,他已无退路,只能將毕生所学所想,竭尽留於此物。
若是有朝一日遇到与此物有缘之人,便赠予他。
我以前一直都不理解,何为有缘之人,直到遇见了你,时也先生。
所以並非我选择了你,而是我夫君选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