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宫之中,周围凉风细微。
眼前这位沧桑帝王,竟然放下了尊容,恳求著容素。
她其实心中有些惊嘆,但她也明白,沈轩只是在想方设法弥补沈裴清罢了。
但是,他有一点算错了,她可不是他能用来弥补沈裴清的工具。
容素转开了视线,也没有要伸手扶起沈轩的意思,浅声说:“既然陛下现在是以阿清父亲的身份和我对话,那我也就不守那么多礼数了。”
“我呢,还是第一次见到向女子求亲,竟然要父亲来求的情况。若是他沈裴清当真想要求娶我,那就让他带著诚意来。”
说著,她这次倒是收回目光,放在沈轩身上,抬手扶起他。
“还有,您若是当真想要弥补阿清对他的亏欠,还不如在最后的时间里给他尽到父亲该尽到的责任吧。不要通过我来弥补。”
沈轩神情微愣,隨后垂眸沉默了半晌,而后舒朗浅笑了几声:“倒是我这个老头卑鄙了。对不起,姑娘。的確,有些事,得我自己来。”
说完他便拄著拐杖转身往院子里面走去。
容素再看了一眼沈轩,望著他那有些驼背的身影,蹣跚地走著,竟有种可怜的沧桑。
接下来,大概又过去了一段时间。
具体是多长的一段时间,容素自然是无法算清。
这段时间,她大概能看到沈裴清最鬆懈的时候。
他每日都会去陪著沈轩下棋,院落里荒置了许久,可还有一些陈年的旧茶,却也能喝。
小井里面也有清水,只要用木桶提上来,一样可以烹茶饮用。
白日,沈裴清会一大早起来练剑练武,隨后两个时辰之后就会下到深潭里边去抓鱼。
这是最神奇的地方,这样的地道里边,深潭也望不见底,竟然还有鱼。
沈裴清还说他前些时候下潭水里找出路的时候,发现的確有一条暗道有水源流动,大概那些鱼就是从那条暗道里面游进来的。
其实有暗道能出去,是挺好的,只不过那个暗道太小,连一个人都过不去。
所以,现在每日傍晚,沈裴清就会用院落柴房中的砍刀去砍石壁一旁的金属块,想要利用那些金属块打造一把更加锋利的砍刀。
这样就可以去將潭水里的那个暗道给开凿出来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出的通道。
至於到了下午,沈裴清就会空出时间来,陪沈轩一起下棋烹茶喝,然后摒弃了之前那些不愉快,之交谈一些朝政理念和想法。
容素看见他们这对父子如此和谐,倒是也没有多加打扰。
选择去料理院落后面的那块小黑田。
黑田的泥土肥沃,加之旁边还有潭水,可以用来浇灌,很適合拿来种植一些东西。
她曾寻思著,若是可以在这里面找到一些草药种子该多好。
可惜,这不过是异想天开的事情,这样的暗道,能有鱼这种活物已然是奇蹟。
容素正望著黑田嘆了嘆气,摇著头皱眉的时候。
突然,身旁伸出来一只宽厚大手,那无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张开,而好看的掌心上正放在一袋东西。
容素疑惑地將视线移过去,看见是沈裴清,便问:“是什么?”
沈裴清抿唇笑了笑,將手往她面前懟过来,示意她接过去打开看。
问他也不说,容素索性也不多问,直接伸手拿起来,一打开,这一看,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一些草药的种子。
她惊喜地抬起头看向沈裴清:“你如何得来的?这里也没发现有草药啊。”
望著容素这边开心,沈裴清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脚步挪了挪,往她那边靠了靠。
“你去中都的那些日子,对於我来说很难熬。你和草药打交道多,我便想著,若是我身上也带著一些草药种子,是不是代表你也是在我身边的。”
容素感觉到他的肩膀有慢慢靠著她的肩膀,两人的体温好像透过彼此的衣物渗透过来,连带著彼此跳动的心,也能听见了一般。
握紧了手上的袋子,她看著前方,眼睛微动,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不过嘴巴说出的话倒是不咸不淡:“倒亏你想得出来。不过我得谢谢你带著,不然我这些日子可就没事干了。”
沈裴清转眸看向她,见她表情好似没有什么变化,顿时嘴角就垮了下来,用著委屈的口吻说:“就只有谢谢吗?”
容素眼睛闪烁了下,尽力压住要上扬的嘴角,转过来,一脸无辜地看著他:“谢谢不够吗?”
见他突然又靠近了一步,他微微低头,那双深邃得仿佛渊谷般可以將人吸入进去的黑眸,此刻凝视著她,见他抬起那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声音似冷泉般清澈。
“不够。”
两个字,不知怎么听在她的耳朵里面,竟有种忍不住要去用手扣一下耳朵微痒感。
彼此温热的呼吸,能透过空气在一点点蚕食交匯。
他们之间的氛围,好似进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曖昧。
他看著她,她也回视著他,没有其他对话了,一切都在这样的对望之中形成。
因为容素好似能从他那双幽邃如夜的眸子里边看见到自己的倒影,仿佛他的眼中只能容纳得了她一人一般,她似乎能明白了某些话本里,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专情的眼神是怎样的了。
貌似就像现在沈裴清看著她这样的眼神,只有她一个人,周遭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清儿。今日,我定要贏了你,我得吃口烧鱼了。天天吃蒸鱼,我都腻了。”
院落中突然传来了沈轩的呼叫声。
无形中唤醒了对望的两人。
容素立马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些距离,避免自己再次陷入方才那种曖昧的漩涡。
现在都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滚烫如热浪。
沈裴清望著她微红的脸颊,薄唇微微轻扬,隨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一下她的手背,压低些嗓音对她说:“等下我贏了父皇,我就去做鱼糕给你吃。”
手背上温热的触感,使得容素微垂的眼睫轻轻煽动,她没去看沈裴清,只是点了点头。
沈裴清笑了笑,便转身往院落里面走去。
还站在原地的容素,抬头看了眼沈裴清的背影,又低头看著手上那一小袋草药种子,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到嘴角已经压不住那上扬的弧度。
日子过得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