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手中的铝罐脱手,两人的笑闹声戛然而止,啤酒掉至地面的这段镜头在他大脑中无限拉长。
这又是什么情况?
刚那人没死?还是说儺面是种病毒,会传染?
“嘭,嗙!”
饮料坠地的声响惊醒了凝固的思维,陈浩忙弯腰捡起果啤,再次抬头,那副诡异的兔牙儺面已经不在了。
齐林死死盯著陈浩的脸。
“哎哎哎,发烧了你?还是我脸上有?“陈浩把冰凉的罐体贴在齐林额头上。
齐林拍开他的手,沉默片刻,“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怪事?”
“怪事?”陈浩把酒放在桌子上沉思片刻。
“还真有!”
齐林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凝重。
“我这个月记著没怎么钱,到月底想著估计还能剩个四五千块。”陈浩一拍大腿,“结果今个一看余额,只有不到两千了!”
“……你能不能养成一下记帐的习惯。”
吐槽归吐槽……但齐林知道的,陈浩的母亲有肝臟上的慢性疾病,又是离异,他的大多数工资都用去带母亲治疗和买药了。
眾生皆苦。
陈浩嘿嘿一笑,“嗐不说这个,对了,这绳你要不要?我让我妈再求一个,说是能压祟保平安。”
“不用了,我去洗洗手。”
齐林按著大腿站起来,走进洗手间,反锁上门,轻轻转动水龙头。
镜面灯光呈梯形放射,阴影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深邃,那道划痕只剩浅浅的一道,以至於陈浩都没发现,他伸手摸了摸那个位置,痛感若隱若现。
理性告诉他刚才的那幕不是错觉,既然已经接触到了儺面之下,那一切诡异都不能再用常理来解释。
齐林盯著镜子,脑海中涌起那些短暂的,离奇的回忆。
血色、暴雨、追杀、长兔牙的儺面……
盯久了,他突然觉得镜子里的人很陌生。
这张脸他见过千遍万遍,但镜中的表情却冷硬得让人心惊,他的眼神空洞,漠然且苍白地看著世间一切。
可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职场上,他都是一副谦逊礼貌的形象示人,会力所能及的帮助困苦者,救助流浪的动物,遇到傻逼也只是迅速远离而不会衝过去狠狠踩一脚。
我真的是这样的好人么?齐林心底突然发出疑问。
明明遇到了足以顛覆世界观的离奇事件,自己却接受得这么快;明明刚杀了人,自己还能事不关己似的收拾残局,而且仅仅只过了几个小时,就能毫无负罪感的和朋友碰杯扯淡。
就好像……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
晃神的功夫,镜面灯突然明灭闪烁,在黑与白的交织里,他的面孔不断变化,越来越陌生。
照明在十来秒后恢復了。
齐林看到镜子里的人,正戴著一副兔牙儺面,眼睛眯成一条含笑的细线。
齐林微微向后一顿,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过度慌张。
齐林缓缓把手覆盖到镜子上,轻声开口。
“你是谁?”
但没有任何多余的回应,只见镜子里的人也把手贴了过来,做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动作,仿佛在隔著一个不同的世界与自己触碰指尖。
他们的衣著,头型,身边的布景一摸一样,拋开儺面看的话,无论如何都只是单纯的镜像。
但那副该死的兔牙儺面他就拋不开。
这要怎么办?
看来这样的诡异靠现实方法是解决不了了,还得对症下药。
可是,想到这个方法时,齐林突然咧嘴嘶了声。
那副鬼怪儺面被收回臥室床底下了,陈浩还在客厅……这么过去再拿一副诡异的面具进卫生间,那小子会不会把自己当精神病?
然而没等齐林思考,水龙头流出的液体突然变成血色,溢满了水池,滴答答的流下。
他如临大敌,隨手抄起洗手池下的马桶塞……但接下来,没有任何危险气息,只有一副暗红色的凶神儺面缓缓从水中浮现出来。
齐林这才突然想起来,之前被那小子追杀时,面具也是这样莫名出现在自己的手上。
“隔空召唤?方便是方便,可这也太唯心主义了……”
他拾起那凶神恶煞的面孔,端详了一下,把儺面盖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