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冯珙与他夜谈时所说的话,“哪怕是再太平的盛世,也不过是在百姓的苦难上,粉刷出来的。”
初闻此言,不以为意,如今回想,犹如真理。
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年年都是丰收的景象,四海昇平,百姓安居乐业。
那这些算什么呢。
“先生。”崔玉见他怔怔不语,开口道,“我们还往北去吗?”
“不去了。”杨成吾摇了摇头。
……
为主公招募人手变得简单了。
不需要什么財物,只需要一点吃的就够了。
但是杨成吾並没有感觉到喜悦。
他收拢了几十名半大少年,都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有的只用了一张饼,一袋豆子,都被换了过来。
杨成吾將他们安置起来,给他们吃食,听他们说逃难时的经歷,告诉他们,蝗虫固然可恨,但是是官府的不作为才是他们流离失所的元凶。
他们不知道杨成吾的名字,单知道他姓杨。
他们都跟著崔玉一同叫他先生。
又听先生说,给他们活路的,是一位將军,他们以后要跟著將军一同打仗,把所有害的百姓活不下去的官的脑袋,都给砍下来。
还说要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
这些少年郎都不算小了。
对先生的话,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这世界上当真会有人愿意去做这件事吗?
但总归都抱有一份希望。
他们想早日看见那位將军,想跟著將军去砍下贪官的脑袋,想看见以后百姓都有所衣、有所食。
……
少年郎们心心念念的那位將军,此时也陷入了困境。
姐姐冯有召他入宫一敘。
冯有脸上依旧泛著温柔的笑意。
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带著寒意,让冯珙坐立不安。
“阿珙,还记得你杀了边让后,你对我说得话吗?”
“当然记得。”冯珙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你说,百姓乃天下之本……”冯有站起来,一双美目盯著冯珙,“我当时只当是你有报国之心,现在细细想来,果真只是如此吗?”
“当然只是如此。”冯珙不知道姐姐现在的立场究竟如何,也不知她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在试探自己。
“阿珙不必多虑。”冯有示意冯珙,她早就支开了身边的宫人,不用如此遮掩。
“既然你不肯多说,那便听我说吧。”冯有缓缓开口道。
“我从杨惠富那里得知,陛下身体有恙。”
“天有阴晴圆缺,陛下操劳国事,身有小恙,也不足为奇。”冯珙答道。
“只恐命不久矣。”
“什么!”冯珙脸上的惊讶不是作假,即便知道拓跋濬不长寿,却也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此事当真?阿姊又是如何得知的?”
“阿珙,冷静一点。”冯有面色平静,“你不用管我是如何从杨惠富口中得知的,你直管当真便是。”
“陛下知道吗?”
“当然不知。”冯有轻笑一声,“他若知晓,你我姊弟,安能有活命之理?”
这倒也是。
若是拓跋濬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是绝对不会允许冯熙、冯珙这两兄弟如此年轻而又身居高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