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王上又久滯长安,未曾就藩,我便是想教,也鞭长莫及啊?”
“太后,似也乐见其成—”
说著,张苍又一阵苦笑摇头,却是惹得王陵一通恋笑不止。
又满是得意的警了眼刘恭,似是在说:看看,看看!
这差距!
看著眼前,老师王陵这幅得意显摆的模样,刘恭不经意间,想起了后世某个火遍蓝星的华夏动画。
再想想自己和王叔刘长,以及老师王陵的得意、淮南王太傅张苍的苦笑孤,成敖丙了?
那王叔刘长,就是·.·
刘恭赶忙甩了甩脑袋,將乱七八糟的想法尽拋到九霄云外。
而在刘恭身旁,坐在刘恭、张苍二人中间的王陵笑够了,也不由面带嘘的发出一声感嘆。
“太后,多半是有意为之。”
一毕竟淮南王如今的模样,总好过北方,那桀驁不驯的赵王。”
“我汉家,不需要一个太过精明的淮南王啊~”
“若是有可能,太后,怕是巴不得再多两个淮南王,以各王赵、梁?”
见王陵不再取笑自己,而是提起正事,张苍也是缓缓点下头。
顾自哀嘆许久,方含笑望向刘恭。
“有太子常伴左右,想来王上,也不至於学坏。”
“只是指望王上治国、牧民——”
太后,也曾和我提起入朝的事。”
“只是淮南国相、王太傅的继任者,无论太后还是我,都实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选。”
“毕竟淮南之重,丝毫不亚於梁、赵。”
“若所託非人,只恐宗庙、社稷有失,关东大乱,天下难安。”
张苍话音落下,凉亭內便隨即陷入一阵沉寂。
只王陵、张苍二人一一两个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多岁的老头,你方唱罢我登场般,轮流长吁短嘆。
过了许久,许是嘆息嘆累了,王陵终是再度望向刘恭,含笑问起刘恭的来意便见刘恭稍拱起手,略带迟疑道:“昨夜,长信家宴。”
“皇祖母以赵王之位为饵“代王叔——”
“宴散后,皇祖母说——”
三言两语间,將昨日家宴发生的事,大致总结给王陵听,刘恭便稍皱起眉,
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皇祖母说:之所以要如此设计代王叔,是因为代王叔,乃高皇帝诸子中,
尚存於世的宗藩之长。”
“经此一遭,赵王叔、梁王叔等先帝诸子,便不再会將代王叔当主心骨,也就没有了宗藩诸王暗中联合,祸乱社稷的可能。”
“学生便隨之想起早年,齐悼惠王,也曾为皇祖母『设计”之事。”
“—一本以为,二者殊途同归,却怎想都觉得不对。”
“百思不得其解,便想要老师指点迷津。”
刘恭话音落下,王陵悠然抚须的手一停,目光风云变幻间,却是看向了另一侧的北平侯张苍。
二人对视片刻,终还是由张苍沉吟著,开口说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齐悼惠王割城阳郡,又尊鲁元主为齐王太后一一在事后看来,確实是让齐悼惠王声名扫地。”
“但在当时,齐悼惠王之罪,却即不是越於陛下当面,也不是因为齐国太过富庶。”
而是因齐悼惠王,乃高皇帝诸子之长。”
“尤其关键的,是齐悼惠王,比陛下都还要年长。”
“我诸夏之民,无论王侯將相,亦或黔首农户一一自古便是以立嫡立长,无嫡、长则立贤的原则,传承家业。”
“故而,民间百姓爭家业,王公贵族爭爵禄,也都是以嫡、长、贤三者为多。”
“贤,几不为天下人所受。”
“唯嫡、长二者,在长非嫡、嫡非长的情况出现时,会横生许多变故。”
说著,张苍也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背负双手,步来到凉亭边。
悠然长嘆一声,再道:“及高皇帝诸子,陛下为嫡,却以齐悼惠王为长。”
“太后威逼齐悼惠王,实乃为帝立威之举。”
“常言道:恩威並施,御下不二之道也。”
“一一当年,太后先施威於齐悼惠王,而后便该是陛下,於齐悼惠王施恩。”
“只可惜,陛下畏太后过甚,竟使齐悼惠王受威而不受恩,徒惹天下人耻笑?
说到此处,张苍方回过神,若有深意的看向刘恭。
“今之代王,虽乃先帝诸子宗藩之长,却比陛下年幼。”
“太后仍设计之,並非是为陛下立威一一而是在为殿下铺路。”
“只是有了上回的教训,再加之殿下年幼、未曾即立,太后於代王,便未真的威压。”
言罢,张苍將身子再迴转些,看向仍安坐主座的王陵。
王陵也顺势接过话头,沉声道:“太后,怕也是预感到了什么。”
“昨日家宴,设计斩去了代王的兄弟手足,便是要北墙得安。”
“代王尚且如此,梁、赵,只怕更无倖免之理。”
言及此,王陵便面色凝重的看向刘恭,语调中,却莫名带上了些许神伤。
“长则七八年,断则三五岁,梁、赵宗庙,恐怕便要易主。”
“倒是淮南王,傻人有傻福—.”
王陵略带冒犯的一语,也並未引起张苍的不满。
只面带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摇头嘆息间,坐回了王陵身旁。
沉默许久,方抬头望向刘恭。
“殿下,太过年幼。”
“这些事,殿下都是阻止不了一一也断然不能阻止的。”
“太后遍王吕氏於关东,尤其是梁、赵二国,已成定局,非人力所能扭转。”
“殿下要做的,是安安稳稳长大,耐心等候长乐钟室,响起九声国丧哀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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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殿下也需积蓄力量,以备不测。”
张苍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恭心下也当即瞭然。
老师王陵,只怕是半点都没有保留,把所有话都说给了张苍听。
但想到张苍和王陵之间,那一层肉眼可见一一且青史可鑑的情谊,刘恭心中仅存的些许疑虑,便也隨时消散。
沉吟许久,终是面色坚定的抬头,望向身前的老师王陵、北平侯张苍二人。
“往后,有劳二位长者。”
“负二位殷殷期许,宗庙、社稷得安之望,不敢有片刻懈怠。”
“只吵吵之身、总角之年一一若有言谈举止不妥之处,还劳二位长者,不吝指教提点。”
刘恭郑重一拱手,王陵、张苍二人却是稍一对视。
而后便互相扶著起身,沉沉拱手以回礼。
“承蒙殿下不弃,敢不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