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將自己对汉家未来十年的预判尽数道出,刘恭也不由长呼出一口浊气,心情都莫名舒畅了些。
——过去这些年,刘恭別说是找个人,商量一下这些事,就连找人说说自己的看法和盘算,都无疑是一种奢望。
自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这些话,便被刘恭憋在肚子里。
总算是能一吐为快,並得到王陵这种老臣、长者的评判,蒙在刘恭心头的那层乌云,也似是被驱散不少。
而在一旁,看著刘恭如是一番侃侃而谈,王陵欣慰抚髯之余,面上,也隨之涌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在刘恭身上停留许久,王陵才终深吸一口气,悠然发出一声长嘆。
“早在太祖高皇帝弥留之际,老臣,便已经开始担忧我汉家,要陷入一场漫长的动盪了。”
“因为当时,老臣看见太后独揽大权,陛下又不堪大任。”
“——朝堂之中,元勛功侯不说是居心叵测,也至少是各有所图,不安其分。”
“而在关东,宗亲诸侯虽不至为祸,也终归是得王一方,假以时日,必然会各自成为钱粮、车骑皆备的强藩。”
“再加上北方,还有匈奴人虎视眈眈於外;岭南百越之地,亦有赵佗几度称帝,蠢蠢欲动。”
“长安朝堂,府库空虚,我汉家国贫民寡……
…
“自高皇帝驾崩,我汉家,实可谓內忧外患、积弊甚巨啊~”
如是感嘆著,王陵满是惆悵的摇了摇头,面上神情更多了几分老態。
片刻之后,方见王陵强打起精神,再度望向刘恭,欣慰的笑著缓缓一点头。
“殿下適才所言,大体不错。”
“如此年纪,便能有如此远见卓识~”
“——得殿下在,乃我汉家之大幸。”
“只殿下所言,虽大体无差,却也有些细微之处,或有谬误。”
“既做了殿下的太子傅,老臣……”
如是说著,王陵竟是缓缓自座位上撑起身,作势要拜,却被刘恭赶忙上前扶住。
便见王陵又欣慰一笑,由刘恭搀扶著重新坐回座位,便针对刘恭方才的言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殿下说,今我汉家诸般乱象,皆源自陛下未冠而立,以致主少国疑。”
“但在老臣看来,陛下少弱而立,致我汉家主少国疑,不过是今之乱象的开端。”
“在这个开端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才最终导致了眼下,我汉家由內而外、自上而下的混乱。”
…
“陛下少弱而立,固然使我汉家主少国疑。”
“但若是发生在王朝绵延日久、社稷稳固之时,主少国疑四字,本身並没有如此重大的隱患。”
“——左右不过东宫太后,又顾命大臣、託孤之臣暂代朝政,待君主年壮,再行还政便是。”
“而我汉家,却是在开国后不久,天子之位才刚传承到第二世,便出现了主少国疑的状况。”
“元勛功侯多半还在,开国皇后、外戚也在;造成主少国疑的,又偏偏是开国太子。”
“加之朝局本就不稳、社稷本就不固,这才將『主少国疑』四个字,为宗庙、社稷带来的隱患,放大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尤其再加上陛下,本身天资平庸,偏又急於求成,碰壁后又自甘墮落——这才让殿下如今面临的局面,变得如此糟糕。”
言及此,王陵又是一身长长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