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丝降,杭州乱。
当得知城中蚕丝和桑布价格在一夜之间便是下跌了足足两成之后,燕王朱棣下榻的驛馆气氛瞬间变得如冰雪般冷凝。
无论是负责伺候朱棣衣食住行的宫娥內侍,亦或者来回梭巡的亲军將领,尽皆变得屏气凝神,处处透著小心。
虽说朱棣常年在北平坐镇,性格开阔豁达,並非那牵连易怒之人,但如今这杭州府的情况所在过於诡异,谁也不敢隨便生事。
驛馆正堂內,虽是门窗大开,角落处还摆放著在寻常百姓家难得一见的冰盆,但宽敞的房间中依旧没有半点凉爽之感,反倒是有一股让人窒息的焦躁气氛在空气中瀰漫游荡。
案牘后,身著一件短衫的燕王朱棣满脸焦虑,不时便朝著窗外左顾右盼,似是在等待著什么人,而一向镇定自若的潁国公傅友德也罕见的露出了凝重之色,唯有曹爽依旧是风轻云淡,似乎全然不在乎杭州城中的惊天巨变。
簌簌簌。
在朱棣殷切眼神的注视下,驛馆的庭院中终是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满头大汗的內侍马和也隨之映入了眾人的眼帘。
“城中粮价几何?“
不待气喘吁吁的內侍躬身行礼,朱棣便是赶忙自案牘后起身,声音略有些颤抖的急切道。
这杭州府的耕地有半数以上都被“弃田种桑“,一旦城中蚕丝和桑布的价格出现起伏,这粮价也必然会受到衝击。
“回殿下的话,“许是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跟在朱棣身旁伺候多时的马和赶忙不假思索的回稟道:“城中各家粮店原本並未提高粮价,但架不住前来採买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得不將粮价上涨了一成左右..“
闻听此话,燕王朱棣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狰狞,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不断散发著粗重的喘息声,而潁国公傅友德也是杀机顿显。
如若说蚕丝和桑布的价格下调,还仅仅是慢刀子割肉,短时间內还无法让杭州府的百姓们不堪重负;那么这同样上涨的粮价,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旦百姓们吃不起价格日益上涨的粮食,便会饿肚子,一旦饿肚子的人多了..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朱棣喉咙上下耸动,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先生,这些商户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急促的喘息声中,驛馆正堂的沉默再度被打破,潁国公傅友德眼神凛冽的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曹爽,声音坚毅无比。
即便他经歷过无数大风大浪,此时也不免对杭州城中这些富绅豪商们近乎於“疯狂“的举措感到一丝迷茫。
这些人肆意操控城中蚕丝和桑布的价格,除了进一步激怒在场眾人之外,好像没有半点好处?
“破釜沉舟。“
沉默少许,曹爽缓缓道出了让朱棣和潁国公傅友德均是有些手足无措的答案。
仗著凌驾於这个时代的上帝视角,曹爽倒是隱隱猜出城中这些富绅豪商如此疯狂举措背后所蕴藏的“深意“。
此情此景,倒是与原本歷史上,发生在万历年间的那场“抗税风波“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那场风波中,苏州府的织造商人们也是不满朝廷针对销往各地的丝绸“查税“,继而降低城中织户的工钱,继而让织工將矛盾转移至官府身上,最终惹得城中数万织工暴动,朝廷不得不偃旗息鼓,从此不再妄图染指“商税“。
如今来看,这些商人们果然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