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经过最后一道海,前方景色豁然开朗,满眼皆是浩瀚无垠的灰蓝色海面,风浪骤强,
船身开始小幅度顛簸。
船队沿著黑海西岸前进,偶尔遇见一些满载奴隶的船只,奴隶会被贩卖至埃及、北非、伊比利亚。强壮者被集中训练,成为阿拉伯统治者最信赖的“萨卡里巴卫队”(蛮族卫队),剩余的人沦为底层奴工,在日復一日的劳作中迎来命运的尽头。
一星期后,船队抵达多瑙河口,岸上遍布沼泽、森林,炊烟从密林升起。船员们怀疑这是游牧部落的营地,拿起武器隨时待命。
“据说很久以前,帝国在多瑙河南岸修筑眾多堡垒,配合多瑙河的內河舰队,成为巴尔干半岛的第一道屏障,怎么荒废成这个样子?”
尼尔斯抱怨许久,隨即反应过来,自己不再是帝国重臣,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北欧蛮子,没必要为了巴西尔的事业浪费心思。
又过了五天,船队抵达克里米亚半岛,沿岸分布著眾多希腊裔村落,山坡梯田种植葡萄,修道院坐落於山巔。
沿著西南海岸航行,他们到达半岛西南的克森尼索,这是帝国在黑海北岸的关键贸易节点,东欧草原的奴隶和货物匯聚於此,主要是蜂蜡、毛皮、穀物、羊毛,然后输送至君士坦丁堡。
港口的最外围是石砌防波堤,高耸的灯塔聂立於角,里面停放著上百艘大小船舶。
上岸后,尼尔斯和船长找到本地的军区將军,展示皇帝的册封詔书。
“苏达克索?半个世纪前,可萨汗国劫掠克里米亚,眾多定居点遭到废弃,苏达克索也荒废了,附近只剩十几个村落。大人,您战功卓著,完全有资格在保加利亚挑块封地,为何选择这里?”
尼尔斯:“我退休了,只想找块僻静的地方安度晚年,不在乎当地是否繁华。”
船队在当地停留三天,採购牲畜和各种生活物资,隨后航行至苏达克索。
这是一座废弃的港口城镇,石墙倾颓,附近生长著茂密的野草。北方分布著连绵起伏的山地,
两条小河自山间流淌向南,匯成一股流入海洋。
“北靠山脉,南方是大海,是个不错的养老居所。”
尼尔斯指挥属下清理墙內废墟,开垦城外荒地。时间流逝,半岛南部的居民习惯了外来者的存在,许多农民把女儿嫁给这些身家阔绰的退役老兵。
某次婚礼上,尼尔斯在人群中警见一个希腊乡绅的女儿,从她身上,尼尔斯依稀察觉到几分伊芙公主的模样,不由得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怀疑这是一场重复过无数次的梦境。
没过多久,两人顺利成婚。
自此以后,这位声名显赫的將军彻底安定下来,他经常在岳父赠送的葡萄园中漫步,青翠的藤蔓纠缠著,倔强地攀缘於支架之上,如同那些深藏於记忆的往事。
尼尔斯手持一把铜柄小剪,缓慢而专注地修剪多余枝条,感受到它们饱满的生命力时,一种无可替代的踏实感从指尖直抵內心深处。
下午时分,尼尔斯时常前往城外的西南侧山坡,倚靠著一块巨石晒太阳。山风与海的气息混合著,不倦地拂过山崖,远处航船渺小如浮草,在海的褶皱里挣扎著移动,偶尔有几只鸟雀落在身边,陪著他一同发呆,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他终於获得难以言喻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