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加班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冬日的暮色总是来得又急又沉,公交车缓缓驶过长街,车窗上凝结著细密的水珠,將外面刺骨的寒风隔绝成模糊的呜咽声。
她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感受著车厢里浑浊的温暖。
旁边一位穿著藏蓝色袄的大爷,正用一台老旧的半导体收音机听著今天反覆播放的讣告。
收音机发出沙沙的电流声,却掩不住播音员沉痛的声音。
大爷布满皱纹的眼角泛著红,一遍遍嘆著气:“要是再等等就好了,就能看到港城回来了。”
他粗糙的手指不停地调著旋钮,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位老人多停留片刻。
苏渺望著窗外飞逝的街景,霓虹灯在雪后的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倒影。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时,她才惊觉已经坐过了一站。
匆忙下车后,扑面而来的寒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
两个站离得不远,站在风中等车不如往回走一走。
苏渺拐进巷子里,卖炒栗子的小贩突然熄了炉火,整条巷子只剩下路灯在雪地里投下长长的光痕。
她摸出兜里的薑含住,辛辣感直衝眼眶时,听见远处传来《春天的故事》的旋律。
这一年,启明星的坠落让国人突然意识到,一个时代真的结束了——而新时代的名字,暂时还没有人想好。
而这一年又是特別的一年,在广交会的特別展区,苏家食品厂的展台掛出“庆回归限量版薑”,包装印著粤港两地地標剪影。
港商捏起一颗笑问:“甜的还是咸的?”
苏元正回答道:“甜的,吃进去是暖的。”
临近七月,大小街道两侧的树枝上已经缠上了彩绸,巨型倒计时牌矗立在歷史博物馆前,数字每跳动一秒,就有游客合影。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夜间亮灯时,“距港城回归还有x天”的红字映在沥青路面上,像一道流动的血脉。
在社区手工大赛中,对门大妈用毛线鉤出的紫荆杯垫,居委会评比时输给了“小平画像十字绣”。
胡同口小卖部的张叔掛出自製横幅“喜迎港城回家”,歪歪扭扭的字跡透著朴实的喜悦。
树荫下,下棋的大爷们爭得面红耳赤:“驻军肯定要带二锅头!”“你懂什么,现在都讲究国际形象...”
浦东工地的塔吊臂上掛出“港城明天会更好”的字幕,与对岸滙丰银行楼顶的米字旗遥相对峙。
苏渺接收到小蝶的电子邮件,上面诉说著异乡的赤子之心,唐人街也是张灯结彩,华侨社团手工缝製了两千面小国旗,那天晚上会组织集会。
而小蝶也將在8月回国,结束6年多的留学生活。
届时,查尔斯也会跟著她一起来华国,现在对跨国婚姻的限制还是很多,不知道查尔斯是否能通过政府和岳父岳母的考核。
文化部在赶製回归主题宣传画时,苏渺被抽调审核民族图案——铜鼓纹样被要求与紫荆结合,美编抱怨:“这比画领导人像还难!”
而苏渺在做好单位的准备工作之后,正式递出了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