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咕咕声,一只灰扑扑、毫不显眼的信鸽落上窗台。
他将铜管系好,信鸽振翅无声融入夜色。
做完这些,他闭目凝神片刻,将油布包中的关键证据再次于脑中过了一遍,确保无有疏漏,这才和衣在书房的短榻上阖眼小憩。
寅时三刻,承德悄步而入,低声道:“家主,蒙思先生传回消息,风声已按吩咐,在东西两市几处吏员常聚的茶肆慢慢传开了。”
裴之砚睁开眼,眼底清明无一丝睡意:“钱询那边有何动静?”
“钱副承旨昨夜散值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处别院,半个时辰后方出。我们的人盯梢,那别院……似乎与章相府上一位管事有些关联。”
“知道了。”
裴之砚起身,“今日告假,就说我昨日归家后突发头疾,需静养一日。府门紧闭,任何人来访,一律婉拒。”
“是。”
同日,御史台。
一名御史收到匿名投书,内详列张纶部下去岁冬边境滋事、劫掠商队、杀良冒功的数条线索,虽无实据,但时间地点人物皆清晰可循。
这御史名叫黄庆基。
这人是与王相公有些渊源,是他的表弟。
杨畏在章相被任命为左相后不久,便升任为吏部侍郎。
黄庆基顶了他的位置。
收到这个匿名投书,便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便也坐不住了。
刑部一位郎中,则在午休时听同僚闲聊,说起西北来的商贾抱怨边境不太平,有军爷扮作马匪云云,言之凿凿。
章惇安排的苦主,原定于这日午后进京,却在京畿三十里外一处小镇客栈,被当地巡检司以形迹可疑,路引有问题为由,暂时扣留盘查。
巡检司的文书,走得还比平日慢了许多。
再说蒙奇。
他亲自护送的第一路苦主,在两名精悍的江湖客掩护下,已于昨夜也到达了京畿。
但接下来的路,便难走了。
四处都有章相耳目。
正一筹莫展,打算来硬的时,挺着孕肚的夫人竟然来了。
蒙奇惊愕之下,几乎要低呼出声。
及时被陆逢时制止。
“夫人,您怎么来了?”
蒙奇压低声音,满是担忧。
夫人可是怀着身孕呢,这要是有个好歹,可咋整。
陆逢时自然是偷溜出来,估算了下时间,趁着裴之砚去枢密院,她就来这里看看,果不其然,遇到了。
“时间紧迫,接下来听我安排。”
“蒙奇,你带着这两位兄弟,立刻按第二套路线,化妆成送菜农户,从南面矮山绕行,巳时前务必抵达南城永丰粮铺,那里有人接应,直送刑部一位沈姓的郎中私宅。
“我负责引开附近探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只管低头赶路,莫回头,莫停顿。”
蒙奇急道:“夫人,您独自引开他们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