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马克环视了一下周围仍持械警戒的战斗机器人，权衡片刻，最终还是坐回了椅子。
米娜挥了挥手，示意议会助手离开。
这些助手忧心忡忡地从侧门鱼贯而出，临走前都不安地回头张望。
“怎么了，雷恩？”米娜问道，目光落在被放大的坦恩将军全息影像上。
雷恩指了指投影仪。
现在，坦恩的影像清晰而庞大。
“这并非仅仅是时机的问题，”确认无关人员都已离开，雷恩才压低声音开口，“将议会卷入此事可能是个冒险之举，但我们认为，这个险值得一冒。”
埃苏·罗西努挑起精心修剪过的眉毛，“如果不是时机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
“我们确信有一个人，他在核心世界拥有秘密通讯渠道，并且拥有直接命令杜阿·宁戈海军上将的权限，”雷恩的声音冰冷，直接抛出了重磅结论，“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国家元首，杜库伯爵。”
雷恩本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但此刻他选择直接了当。
至少，这能让参议员们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明白他们绝非危言耸听。
米娜猛地看向雷恩，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警告，“提出这种指控等同于叛国——！”
“叛国的并非我们。”雷恩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他观察着每一位议员的反应，看着他们消化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泰雷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埃苏露出玩味的表情，陶妮则陷入深思。
较为温和的陶妮·艾姆斯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迭放在身前，“依据是什么？指控我们的国家元首，需要确凿的证据。”
雷恩迅速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手指飞快操作，将一份份加密文件和情报报告传输到米娜的个人数据板上。
“我们的……海军情报部门，”坦恩将军接过话头，“截获了多份分离主义世界与亲共和国势力世界之间的加密通讯，特别是拉克斯与科洛桑之间的通讯记录。”
“哦，我的天，”埃苏·罗西努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武装部队这是掌握了多少位议员的把柄？”
“但我们还截获了一条特殊的通讯线路，”将军没有理会她的调侃，语气更沉，“源头指向塞伦诺，更精确地说，是杜库伯爵在卡兰尼亚城堡区的私人宅邸发出的。”
布雷马克参议员紧锁眉头，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这远远不足以证明是杜库伯爵亲自策划了这次袭击——”
“这证明我们的国家元首行事缺乏透明度，未能履行其应尽的责任！”米娜突然打断她，猛地将目光从数据板上抬起，眼神锐利如刀，“这证明他在亲共和国势力空间内存在未公开的联系人！更严重的是，他对自己的政府和最高军事指挥部隐瞒了关乎邦联安危的机密任务信息！指控他叛国或许过于严重，但这些行为本身，已构成了启动弹劾程序的充分理由！”
雷恩内心认同米娜的判断。
从现实政治角度出发，试图以叛国罪审判邦联的创始人是愚蠢且不现实的。
但指控其滥用职权、玩忽职守？
这是一个更可行、也更可能达成实质效果的目标。
“米娜！？”泰雷卡·布雷马克惊呼出声，显然被米娜的强硬表态惊到了。
米娜·邦特里沉默地将收到的文件迅速转发给在座的每一位同僚。
完成操作后，她直视着坦恩将军的影像，“将军，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雷恩知道，如果坦恩能随心所欲，她此刻必定会要求立刻弹劾甚至审判杜库。
但这在独立星系邦联议会绝无可能。
所以，她再次说出了卡莉·特里姆为她准备好的话。
“我只请求启动一项调查，”最高指挥官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克制，“由参议院组建一个公正的委员会进行，必须坚持一个原则，在证据确凿证明杜库有罪之前，伯爵应被视为无罪。”
“这个要求……是合理的。”陶妮·艾姆斯缓缓点头，承认道，“而且，你提供的这些……材料，确实足以证明召开议会听证会是必要的，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现实，“别指望能轻易组建一个‘公正’的委员会，甚至在我本人看过这些极具指向性的文件后，都仍心存疑虑，要在议会成功指控杜库伯爵的罪名，其难度……难以想象。”
布雷马克参议员用力捏了捏鼻梁，显得疲惫不堪，“坦率地说，将军，我们是你能找到的、最可能愿意倾听你指控的听众了，即便如此，我个人对此仍持保留态度。不过我想，你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邦联议会大致由两类议员构成。
一类是像泰雷卡·布雷马克、米娜·邦特里和埃苏·罗西努这样的资深前共和国参议员。
他们对杜库伯爵怀有尊敬，但多年的政治历练让他们看待他时更为客观和冷静。
另一类则是纯粹的分离主义者议员，他们大多来自那些在共和国时期没有代表权、但在邦联中得以发声的星球和星系。
陶妮·艾姆斯和沃·阿特尔属于这一类。
然而，陶妮·艾姆斯是个特例。
绝大多数“新晋”参议员都是杜库伯爵的坚定拥护者，几乎将他奉若神明。
“请各位……认真考虑一下吧，”雷恩的声音带着恳切，“忽视这些疑点，将是我们所追求的民主制度的一次严重失败。”
“在程序正义这一点上，你说得对。”埃苏·罗西努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但随即又露出一丝看好戏般的、近乎残忍的笑容，“居然是杜库？这讽刺意味真是绝了。不管怎样，看他从神坛上跌下来，肯定会非常……有趣。”
米娜·邦特里动作僵硬地站了起来，仿佛全身的关节都生了锈，失去了往日的优雅。
她拿起自己的数据板，声音低沉而沉重：“我只祈祷……邦联不会因他而一同坠入深渊。”
在雷恩眼中，她迈出的这一步，虽然艰难，却是朝着打破杜库伯爵对邦联那铁腕般的隐形掌控，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