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未来的出路在何方?
女真大军赶到之后,燕京还能守几天?
燕京自古为雄城,幽燕虎踞龙盘。
依燕山而枕渤海,向北是农耕民族守卫着华夏大地的门户。向南又是居高建聆虎视河北中原的形胜之地。
周围华北平原出产丰富,足够养活争霸天下的兵马,自秦汉之后,这里就是关东要隘。
唐时安禄山,据此足可播乱天下,而且在河北人眼中,安禄山恐怕不是什么反派人物,而是一个真正的天降猛男。
毕竟从安禄山之后,河北就不再受大唐管制了,你可以说安史之乱是唐朝赢了,但是他们真的没有再收复河北。
而随着石敬瑭献地,契丹入寇,据此汉家土地之后,就在中原王朝头上整整压了二百年!
这燕京城,以及幽燕之地,乃是天下险要之地,为宋人所魂萦梦牵几二百年,开国以来,十万健儿埋骨无定河边,也只是在高粱河下远远的看了一眼燕京高大的城墙!
高粱河一败之后,再来就是童贯的伐辽大军了,历史给了他机会,但是很可惜,大宋和童贯又没把握住。
当年契丹以此为南京道,设南面官。几乎以这一道形胜之地,就足以压迫宋人八代皇帝,近二百年的时间!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契丹王气,似乎就在斯时渐渐耗散殆尽,纵有英雄如耶律大石和萧干,也难追回这错过的气数。
就如同大宋,永远也没有收复这幽燕之地一样,不是他们没有英雄,也不是他们没有实力,甚至运气都有,李处温父子已经把燕京城拱手相让了,只是大宋没有这个气数,没这个命!
辽人经营燕京城百余年了,原本就是雄城,为了防备大宋来侵,又加固了几次。
城高池深,灰黑色的城墙延出去很多。这里的人崇佛,城内外林寺庙林立。
寺庙掩映间,城外四下都是大片大片的抛荒田地,如此沃土之土,此时却少有人耕作,但还是有稀稀拉拉的青麦苗,藏在雪下。
不知道种地的人,是冒着怎么样的风险,才摸黑来这里播种的,毕竟此地是战火不断。
宋人入城时候,本以为是王师,结果是一群索命的恶鬼。
相对于耶律大石和萧干这种,心怀天下的枭雄来说,燕地百姓何其苦也
城墙之下,附廓的难民棚子乱糟糟的好大一片,几乎将城墙周围都已经铺满。
都知道女真鞑子来了,周围的百姓,谁还敢待在城外。
也就只有燕京那高高的城墙,能给他们一点安全感了,但是城中却不敢把他们全放进来。
因为燕京的存粮有限,被宋人一祸害,更是所剩无几。
太多人涌进来的话,是赈济还是不管?
辽时燕京十一门,此时四下满满的都是守卫,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神色严肃的只是把守着燕京出入道路。
十一门已经有九门堵塞,只有两门犹自开启。宽阔的城门通道上空荡荡的,只是偶尔有传骑飞驰而过。
城墙仍然是那样的高大,城头守军的军容仍然是那样严整,不曾稍减半点威风。
城头守具如狼牙拍,那层层利刃同样散发着森寒的光芒。
可是这座雄城,却总让人觉的宛若死城,再没有半点生气,似乎随时,就会崩溃坍塌!
耶律大石和萧干,在回城的路上,就有了争吵。
具体的事,亲眼见证者都闭口不谈,其他人更是无从知晓。
但是这两个人不和,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了。
耶律大石此番,救下了萧干,依然无法改变两边根深蒂固的矛盾。
这是无解的,因为一个是全心为了契丹,而另一个,则有意恢复奚国。
萧干在城外布置防御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消息,耶律大石进城之后,竟然带兵强闯大牢,将李处温父子提了出来。
在闹市口,把李处温父子给凌迟了。
他马上就入城,契丹骑兵们被萧干留置城外,只是勒马路旁,或神色复杂地、或呆呆地看着大队奚人骑士在萧干率领下如龙一般入城而去。
因为萧干大权在握,他有权力调动辽国所有兵马,太后萧普贤女站在他这边。
听着城中传出的隐隐惊呼响动,萧干一到,立至大石林牙府上。
城中传出的消息,大石林牙正在高卧,听到传来的消息,麾下家将亲兵,纷纷拔刃,要和萧干决一死战。
他们已经自行决定,掩护大石林牙越出城外,调动忠心的契丹兵马反制萧干。
女真人即将来的时候,两大柱石好像要火拼起来,如何不叫人绝望。
耶律大石的府上,底下人群情汹涌,坐在大堂的耶律大石却只是微笑,抬手制止手下人马:
“萧大王此行,早在某预料当中,就知道他会按捺不住!俺总是想,此时萧大王难道看不出,俺要揽权,是为了给大辽延一口气?
俺希望他能迟一些再动手,迟一点也好,可没想到,萧大王却恁的心急!此时拿下俺大石简单,却怕是散了军心,再挡住金人就难了。
到时候只有同归于尽!萧大王却还偏要动手,也罢,也罢!死了心也罢!俺对大辽,已经问心无愧!”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听到过大石林牙说出这种话来,对大辽问心无愧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疑惑中,萧干已经率军直抵大石林牙府门口,看着中门打开,萧干止住了手下的脚步。
稍微等了片刻,果然耶律大石自己出来了。
萧千滚鞍下马,只是上前和耶律大石执手,温言慰勉:“林牙,杀李处温未免做得差了!我们都知道大石林牙你公忠体国,可是毕竟俺们皇上还在!此事实在有点遭忌,太后手书召某进京,某岂能不从?林牙征战辛苦,且先休息。林牙安危,只在某身上!”
小皇帝有什么想法?太后手书还不是太后萧普贤女的意思。
萧干这番话,属实不怎么真诚。
耶律大石只是哈哈大笑,握着萧干的手道:“某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萧大王不是汉人,不像这李处温父子,会主动投降于南朝!契丹奚人,本是一体,今后这千钧重担。就交在萧大王手中了!”
从女真起兵以来,耶律大石的笑容,就没有今天一夜的多。
他仿佛看透了什么,又好像放下了什么,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萧干看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一无所获。
耶律大石是真放下了,究其本心,还是这位契丹末世豪杰努力过了,却并不真的想将契丹的最后一点元气耗尽。
在燕京城和萧干展开一场巷战,最后却便宜了宋人?还是便宜了女真人?
更也许是,在萧干匆匆赶回来夺权的那一刻起,耶律大石就已经对这个北辽小朝廷绝望了!
萧干已经是最靠谱的人了,依然是这个德行,在南京府这片土地上,肯定又要重演大辽上京、中京和西京的惨剧。
看不到一丝希望。
他.要离开了。
复兴大辽的希望不在南京府,更不在幽燕,更更不在这个不是契丹血脉的萧大王身上。
耶律大石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他要离开这里,在一个女真人暂时无法到达的地方,积蓄力量,争取用自己的方式,来复兴契丹帝国。
燕京传闻,萧干和耶律大石权力交接,竟然就这样和平收场。
局中人却是讳莫如深,谁也不知道其间到底有多少争斗,多少勾心斗角。
有多少人在这一场暗战当中丢了性命!
当日燕京宫城当中,也有隐隐约约的呼喊厮杀声传来,萧干入城之后,火炬从宫城一直连到了耶律大石府第,都是燕京城中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
第二天更有大车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一堆堆东西运了出来,还有隐隐血迹透出。
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萧干遣人,先期入宫,杀了耶律大石在宫中看守萧后还有他的那些侍卫尸首。
而耶律大石先期回燕京处死李处温,完全不顾北辽小朝廷,这等泄愤一般的作为,不是耶律大石的性格。
只要太后还在,一纸小皇帝的诏书,还不是说有就有。在契丹军主力观望,奚军入城。又有大义名分的情况下,耶律大石纵然是一代索杰,焉能不束手就擒?
可是萧干放走了他,放走了耶律大石的同时,萧干也在准备一件大事。
辽国已经到了这个田地,自己几次击败宋人,又亲自带兵出战,迎击女真先锋。
自己对得起大辽了。
接下来,既然大辽扶不起,那自己何必呕心沥血,为了他们契丹的帝国而殉葬。
即使要死,他也想为了奚人而死。他要把燕京城最后的力量整合起来,回到奚人的祖地,在燕京的东边,自立为奚帝!
奚人从此,不为大辽而战,只为自己而战!
耶律大石向西,萧干向东,苟延残喘的大辽,虽然皇帝耶律延禧还在。
但是在耶律大石出走的那一夜,它实质性地灭亡了。
——
宣和四年冬,临近新春。
西征的定难军返程,这一仗不够精彩,但是战果足够丰硕!
因为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西征大军摧枯拉朽,最难啃的凉州城,也只用了三天就拿下了。
斩了西夏的凉王,收回了河西走廊,献捷于汴梁。
大宋和定难军都很开心。
一个是得到了好名声,收复故土的功绩,自然而然地算在了赵佶头上。
而定难军,则是得到了实际的好处,河西走廊是个好地方,从此定难军的商队,又多了一条生财之路。
钱财的重要性,陈绍以前就知道,但是在执掌这么大一块地盘之后,才体会得更加深刻。
一切的雄心壮志,都需要钱财来支撑,否则就是空谈。
陈绍来的时候很谨慎小心,回去的时候,就放松了许多。
因为河西诸州,已经都被安排了官员,皆是他的人马。
这些官员宴请,陈绍也不再那般不近人情,一路上吃吃喝喝,总算是赶在新年前,穿越沙漠回到了兴庆府。
兴庆府,很多人都在城外等候,到了日落时分,他们的车驾才赶到。
陈绍婉拒了他们安排的酒宴,直说要回府歇息。
魏礼等人也理解他一路上劳顿辛苦,纷纷称贺之后退去。
回到府上,陈绍带着两个新妾回到内院,她们年纪小,在陈绍身后有些忐忑,不知道大妇脾气如何。
张映晗轻轻拽了拽翟蕊,怕她离得陈绍太近,引起大妇的妒意。
崔蕊也是大户人家出身,马上就懂了,毕竟在府上没少见这种狗屁倒灶的事。
豪门的内宅,可不就是这点事么。
“多谢姐姐,今后还要多多照顾。”
“我们两个互相照应着点。”
张映晗和她小声说道。
陈绍回头,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离我这么远干什么,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很无奈地上前,自家老爷发话了,有再多小心思,也都没用了。
陈绍在这一路上,对这两人也很熟悉了,揽住她们的纤腰,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们不用这般小心,我这内宅啊,还和你们家中不太一样.”
环环总的来说,是没有什么好妒心的,因为她生长的环境有些特殊。
她没怎么见过内宅的勾心斗角,从小辈分就大,种师道的儿子五十了,见了她都只能恭恭敬敬地叫姑姑。
而且继母折氏也是个天真的,两人凑在一起,也没多少心眼子。
张映晗马上乖巧地说道:“老爷放心,我们一定好生伺候主母,不给老爷惹烦恼。”
翟蕊在一旁使劲点头。
陈绍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懒得再理会她。
说再多也没有用,以后她们就慢慢混吧,混好混差都是各凭本事。
回到内院,陈绍来到种灵溪的院子,意外发现李师师和金家姐妹都在。
看来是得知自己要回来的消息之后,都聚在一起给自己接风。
春桃上前给他解开披风,换了一身衣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绍摸着她的手背,笑道:“给我拿个手炉来,手冷的厉害。”
春桃清脆地应了一声,转身去给他拿手炉。
种灵溪不满地说道:“你指使个丫鬟不就是,让桃儿忙活什么。”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陈绍笑嘻嘻地入座,桌上摆满了酒菜,他要动手夹菜,被李师师拍了一下,“先净面洗手,从外面回来,一身风尘。”
说完起身,亲自伺候他洗漱,眼睛里柔情似水。陈绍和她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今年又可以一起守岁了。
“继母呢?”陈绍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回去了,种冽亲自来接的她。”种灵溪说到这个,有些不开心。
陈绍也是一样,顿觉有些遗憾,心中暗想要找人送去些礼物,顺便夹上书信,免得她新年寂寞。
“这两个就是你在沙洲纳的妾啊?”种灵溪看着张映晗和翟蕊,笑着问道。
陈绍点了点头,两个小丫头赶紧上前,拜见主母。
“坐下一起吃。”
她还蛮喜欢陈绍带些人来的,种灵溪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辈分太大不是好事,年级差不多的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
来到陈绍身边之后,春桃她就很喜欢,还有一个金乐儿,也成了她的玩伴。
或许她以后也会有妒忌心,但不是现在,如今她还不具备这个能力.
两人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半边屁股接触椅子,种灵溪一问话,她们就站起来回答。
种灵溪顿时觉得老大没趣,便不再和她们说话。
这两个却似得了赦一般。
吃过饭之后,金家姐妹一起给陈绍敬了碗茶,便要告辞。
陈绍笑着说道:“给你们备了些礼物,等我明日亲自送去,对了你把她们两个带着,先在你们那里睡一夜,明日再安排院子。”
金沫儿偷偷和他飞了个眼,红着脸离开了。翟蕊和张映晗赶紧行礼之后,跟着她们离开。
李师师想着守岁时候,郎君可能会来找自己,那现在也是好不争了。
她也笑吟吟地起身,就要带着春桃离开。
春桃扭扭捏捏地不肯走,说是想和环环作伴。
种灵溪一听,大大方方的同意了,春桃马上笑着握住她的手,坐在了一起。
气的李师师瞪了春桃一眼,又屈膝给陈绍福了一礼,这才离开。
种灵溪看着陈绍还坐在那里,疑惑地说道:“你怎么不跟着她们一起走,桃儿要住在这里,睡不开了。”
“胡说!”陈绍说道:“这床那么大,春桃这么点,怎么睡不开。”
种灵溪其实心底也很想念陈绍,只是面薄,不愿意承认,见陈绍主动要求不走,心里暗暗窃喜,却打了个哈欠说道:“随便你啦,人家要睡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