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之后,陈隆突然开口道:“诸位兄长,小弟有一事不解,还请解惑。”
“说。”陶景同在新兵营几个月,也没了书香门第的做派。
“舟山不过东南一角,如今护卫军据胶州、莒州、诸城三地,拿住沐沂河谷,良田虽不如湖广,却也富饶。”陈隆缓缓道:“为何却不分田於兵?“
孙鋌嘿然道:“之前就听朱大哥提及,陈小弟非寻常少年郎,果然如此。”
“大哥虽是卫所出身,但却知文通史,常有深思,更有见解。”閔成弘笑道:“如何会不知晓府兵制呢?”
“卫鞅之兵爵,文皇之府卫,太祖之卫所,皆以田地为基。”朱賡缓缓道:“成者速,败亦速。”
陈隆低著头想了会儿才点头道:“確是如此,多者如府兵制,自武德年间起,至於天宝年间废,不过百二十年,本朝卫所制,百年已然不支。”
“说到底,田地是固定的,总是不够分的。”孙鋌剖析道:“若是立下军功就分田,那到后面怎么办?”
“比如胶州,去岁山东三战之后,若是全军在胶州分田,那从青州迁居去的五六万民眾怎么办?”
“让他们做佃户吗?”
“若只是佃户,那他们会在今年初踊跃应募入军,会在今年这战奋勇死战吗?”
朱賡轻声道:“我在舟山时候,曾听大哥与文长兄、沈先生提及,自古未有两百年王朝,即使是两宋、两汉,也是歷经变故,便是因田地之故。”
一直没吭声的吴大绩笑著说:“其实舟山之制倒是有些像卫鞅之兵爵,不分田地,但却军功赏银,伤亡抚恤极重,可延十年之久。”
眾人都点头赞同,卫鞅兵爵制,是以爵位、宅子、田地为饵,的確与舟山制度有点像,只不过护卫军主要用的钱。
这一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陈锐听了朱賡、閔成弘、孙鋌的话,沉吟片刻后只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舟山以银钱来奖励军功,最开始是陈锐沿用歷史上的戚家军的制度,但后来是陈锐刻意的延续。
陈锐希望的是,让这个时代的人,上至两榜进士的官员、军中將校,下至黔首小民,不要再只盯著脚下的土地。
这也是陈锐为什么要回到舟山,以商贸赚取银钱养军的原因,不过他也知道,想做到这些,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不过,陈锐不急,他还有很多的时间,不忙於一朝一夕。
接下来的几年,往南洋的贸易,新式纺纱机的推广,红薯、土豆等新式作物的漫山遍野,会缓缓的改变这一切。
但首先是要扛住韃靼,陈锐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书案的地图上。
去年的三场战事,陈锐是有一定把握的,而这一次却心里没什么底。
虽然军中多了火炮、火统,又组建了骑兵团,兵力两万,但这一次俺答不会再派些散兵游勇来送死。
通州大火、鱼台之战,山东三战,吃了这么多的亏,俺答很可能会亲征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