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谢海涯提到的培育文气神兵的壤灵,抓起两个小瓶,出到洞外,冲一帮正商议值日办法的结丹强者们喊道,“我有灵丹两瓶,愿与诸位前辈换取壤灵,助在下锻一文气神兵。”
“前辈真是入幻极深,以他老人家的手段,还锻哪门子文气神兵,咱没看见他单手擒龙么?”
“哎,到他老人家这个境地,偶尔能入幻回到小时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是啊,说不定哪天神游八极之际,便被天风吹散最后一缕真灵,从此就湮灭了。”
“多说无益,谁有壤灵,我愿出一截巫神手骨换来,赠予前辈,不枉我得老人家传法之恩。”
“前辈糊涂了,给他壤灵,他苏醒过来,也只会弃在一边。”
“那又如何?我愿敬这个孝心。至少前辈入幻时,还能开心片刻。”
“说的好。我还有一盒壤灵,本打算自炼神兵,既然前辈喜欢,就赠予前辈。”
五庄观观主苏缄默,大手一挥,一盒壤灵,飘然入洞。
薛向握着壤灵,打开来,便见一堆水汪汪似晶似金的存在,立时有灵意扑面而来。
“多谢前辈。”
薛向对着苏缄默拱手一礼,便要将两瓶丹药扔回。
苏缄默摆手道,“晚辈已生受前辈太多,只愿前辈记下苏缄默便好。”
“前辈?我才十八,道友客气了。”
薛向嘟囔道。
“呃。”
苏缄默只好道,“还请道友记得我,我叫苏缄默。”
“记下了。”
薛向拱手,“一事不烦二主,这壤灵炼神兵的秘法,前辈可有呀。”
苏缄默飞速用灵力送过一枚玉珏,薛向笑道,“苏缄默,我记住了,一定记住,此恩来日必报。”
说完,阔步入洞去了。
俄顷,他又转回来,步履蹒跚,依旧文气遮面,声音恢复沙哑,手里捧着一堆瓶瓶罐罐和那盒壤灵,“对不住诸位小友,老朽又入幻了,这些丹丸,是老朽找诸位小友要的吧?
让诸位小友见笑了,诸位拿回去吧。”
他当然不想来这一出,但没这一出,人设就不稳固。
众人互以目视,显然有不少人意动,毕竟,能被他们拿出来当赠礼的丹药,都称得上顶级。
文墟主人不要,他们还用得着了。
“哪位是苏缄默小友。”
薛向忽然发话。
“正是在下。”
苏缄默越众而出,神情激动。
他只觉自己一番辛苦没有白费,文墟之主虽已出幻,但还记得自己。
“多谢小友,我虽出幻,却记得受小友恩惠颇深,不知小友赠我何物?”
“前辈见外了,晚辈没赠前辈什么,即便赠了,哪有往回要的。
再者,前辈若再入幻,瞧不见这些俗物,必然不适。
好在也不是什么珍贵玩意儿,前辈就当个玩物吧。”
苏缄默身为堂堂五庄观观主,待人接物的情商已然拉满。
他这一打样,后面的人,哪还好意思把送出去的东西往回要,还做不做人了?
“也罢,老朽入幻后,也许真用得上这些小玩意儿。”
薛向道,“对了,我入幻后,神游八极,过沧澜州,听闻都在传一奇案,是军饷失窃案。
颇有意趣,谁知道的,可否说说。
不瞒诸位小友,老朽幼时,便是刑名出身,最喜奇案。
如今湮灭在即,依旧改不了闻案则喜的毛病。”
倪全文抓住机会,“禀前辈,此案发生在沧澜州,倪某却是知道……”
倪全文絮絮地介绍一番案情后,薛向道,“有些意思,四个万斤灵球同时出现在湖面上。
诸位觉得这是故布疑阵,还是另有用意?”
谁也没想到,堂堂明德洞玄之主竟然对破案感兴趣。
既然他老人家感兴趣,大家就必然要感兴趣,不管精不精通,总要发发议论,刷刷存在感。
经过好一阵商讨,这帮结丹大能竟一致认为,湖面上几乎同时出现的四个万斤灵球,应当是幻象。
理由是,便是他们同时出手,也做不到牵引一个万斤灵球,倏忽西东,往来二十里的瞬间移动。
便是聚阵,也不可能组一个横跨十数里的大阵,只为盗一个万斤灵矿石。
薛向若有所思。
他没有专办行辕的条件,找来结丹境官员讨论。
可他有专办行辕没有的条件,便是眼前的诸位结丹大佬。
从他们处得到可信的结论后,薛向敷衍两句,便退出了文墟福地。
返回炼房时,正是深夜。
薛向没急着踏出炼房,而是将一堆瓶瓶罐罐整理一番后,开始研究苏缄默给的关于壤灵的用法。
他原以为会很复杂,没想到过程极为简单,壤灵和字壤结合后,在文气聚成的文字催化下,便能得到自己想要东西。
薛向聚成的文字是“枪”,枪现出后,便是锻造文气神兵的关键点,需要大量的才气和愿气,来培育。
薛向奋战一昼夜,将积攒的才气消耗一半,愿气消耗三分之一。
一个几乎凝实的枪现在他掌中,他拿在掌中挥舞片刻,沉甸甸的。
他清楚眼前的文气神兵,只能算是锻成了,能用,距离爆发真正的威能,还远得很。
即便如此,他已十分满意。
随着他念头散开,枪也散开,化作字壤、壤灵漂浮空中。
薛向念头再动,文气才聚成“枪”字,字壤、壤灵、文气再度聚成,那枪复现。
薛向踏出炼房时,满天星辉已化作朝阳。
柳眉竟埋头堂屋的厚厚一沓资料中,薛向心疼坏了,疾步上前。
一把将她抱住,俏丫头满头黑发竟已转成灰色,鬓角两缕已然泛白。
薛向不由分说,取出青龙送的沧溟玉髓。
此物用法,他的知识储备库中还真有,直接服食便可。
他不由分说将沧溟玉髓送到柳眉嘴边,看着像一块玉骨的沧溟玉髓才接触到柳眉的嘴唇,便迅速气化,没入她口中。
忽地,柳眉周身气机大盛,胸前一片灿然,一条蛇形的物事似要破淌而出。
她灰败、干枯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泽,整个人灼灼欲燃。
腰间的灵佩砰砰作响,薛向紧紧注视着她,直到半个时辰后,她身体的异象才终于消散。
“郎君,你给我吃的什么?我怎么感觉我身体好像多了一股力量?”
“是大补之物,让你别劳心,偏不听,才多久,头发都熬白了,幸亏我有这大补之物,不然看今后你顶着一头白发,还嫁得出去?”
“郎君羞人。”
柳眉面颊酡红如醉,活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薛向看得一呆。
柳眉道,“我查看了所有的’涟漪’,没有能和军饷案挂上关系的。
郎君,还剩十余天了,破案的希望很渺茫了。
不如面对现实,找城令和谢院尊早做提前打算。”
薛向摇头,“我反而摸着些边际了。
咱们到鱼缸边上来说。”
说话儿,两人走到西侧院墙边的一个青石砖砌成的鱼缸,鱼缸长丈许,宽三尺,有几条红尾巴的鲤鱼在鱼缸里游来荡去。
薛向指着鱼缸道,“倘若把这鱼缸比作绥阳湖,四颗灵矿石球以几乎瞬移的状态,横跨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三里,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没有可能证人看到的是幻象?”
柳眉思维敏捷,给出了和一众结丹大能如出一辙的设想。
薛向摇头,“不可能,如果是幻象,幻象笼罩的范围之大,已经超过整个绥阳镇了。
如果有能力布置下这样的幻象,他根本没必要再打这一万多斤灵矿石的主意。”
“那郎君是怎么想的?”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也许,人家故布疑阵一开始,就希望咱们把这异象往神怪上想,越想得玄乎,侦破方向就错的越远。”
“如果不往神怪上想,按最笨的情况想,会不会是有四个灵球,分明浮现在各方?”
“这怎么可能?为了盗一个灵球,再去弄三个灵球来打掩护,再说灵球动辄一万多斤,怎么……”
“郎君怎么了?”
薛向一道烟飚了出去,半个多时辰后,他风一样冲回,手里多了一块白中带黄的拳头大小不规则的石块。
“这是灵矿石?”
薛向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一块,两块灵矿石才凑到一起,并开始咬合,立时化作一个圆球。
“灵矿石之间,天然相吸,凑在一起,会自动结成球体。”
“这又如何?卷宗上有这一说。”
“卷宗上却没介绍灵石的另一种特性。”
“什么特性,惊人的延展性?”
说着,薛向双手用力合拢,灵矿石竟缓缓压缩,随着他用力,原来厚实的灵矿石被压成一个薄片。
柳眉眸光瞬间霍亮,“郎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说,确有四枚灵球。
四枚灵球,都非军饷灵球那般,而是徒有其名。
如果锻造四个空心的灵球,成本极低不说,还能轻易在水面漂浮。”
薛向点头,故意问道,“那为何负责押运的军士反应,他们将军饷灵球搬上船时,沉重异常,根本看不到作假的迹象。”
柳眉道,“这就更简单了,往一个空心灵球内部,注入沙、石、水,按照原来军饷灵球的重量,调整三者比例。
要制作一个等重军饷灵球的假灵球,难度很低。
浓雾起时,假灵球入水,水下之人,只需在假灵球下方,开几个口子,很容易便能将填充物泄出。
再封堵口子,假灵球一样可以在水面上悬浮。
再有其他三个假灵球在不同地方出现,漂浮,游走,便制造出这般迷局。
弄完画面后,他们只需轻轻用力,便能将空心灵球压成一团,轻而易举带走。
综合整个案件来看,但要做到这些,镇军内部肯定有盗者的人,毕竟,若无内应,真的灵球很难被掉包。
而绥阳湖上发生的这一幕,是故意摆在人前的障眼法。”
薛向欣慰不已,这才看书多久,柳眉的逻辑和联系能力已发展到这等境地。
薛向含笑道,“大体就是这么回事儿了,这案子只要往神异处想,怎么想怎么错。
可遇到怪异的案子,惯性思维必然如此。
好了,不谈这些,接下来就该抽丝剥茧了。”
柳眉蹙眉,“郎君可想过将案情上报?
毕竟,能搞出如此大案的,必非等闲之辈。
咱们再继续查下去,风险非小。
不过,上报也不是最佳选择。
毕竟郎君好容易查出了线索,如果不竟全功,报上去,他们肯定是要抢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