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骤然胶着起来,冥冥之中,两头无形的野兽龇牙弓背,互相对峙,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换个人站在这里,早就吓得心惊肉跳,骨头都要抖散架,可偏偏是伊薇尔。
银色的虹膜清澈如冰封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波澜,银发向导淡淡地开口:“放我出去,你们自己练。”
索伦纳低头,狼一样的瞳孔狠狠剜了她一眼。
可眼下的情形确实没办法再继续了。
他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打开牧狼神的驾驶舱。
玄黑色的机械胸甲缓缓洞开,如巨兽张开的肋骨,一只覆盖冷硬陶钢的巨掌,带着掠食者天然的威慑轮廓,沉稳探出,以一种与野性相悖的温顺姿态,向上摊开,仿佛巨狼刻意收敛了爪尖,只为承接从天而降的一点微光。
伊薇尔没有丝毫犹疑,迅速起身,踏上那带着狼型结构关节的冰冷金属掌心。
少女足尖轻点,银发漫舞。
犹如一片纯白的雪花,旋转,翩飞,晶枝折射点点细碎的亮光。
悠悠落在巨狼锋利的爪尖。
牧狼神庞大粗犷的身躯微微下沉,关节摩擦,液压系统发出的嗡鸣沉重而又原始,然而那只托着少女的巨掌,没有丝毫的顿挫或颤抖,力量被精密地层层化解,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平稳,将她轻柔地放在了训练场地面上。
几乎是同时,那台涂装着狂野豹纹的机甲驾驶舱也打开了,埃利奥从里面敏捷地跳下,快步便冲到了伊薇尔面前,那张一向带着几分轻浮笑意的俊脸写满了焦灼与探究。
索伦纳见状,哪还顾得上什么,也立刻从牧狼神驾驶舱一跃而下,十多米的高度对他来说如履平地,沉重的马丁靴砸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卷起一股硝烟般的热浪。
高大的体格站在银发向导身后,活像一头护食的黑狼,龇牙散发着暴躁厌烦的气息。
训练场内森白的探照灯光柱将叁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冷却金属与哨兵信息素混合的独特气味,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埃利奥的目光在伊薇尔清冷美丽的脸庞和索伦纳野性难驯的眉眼间来回逡巡,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你们……你们在一起了?”
伊薇尔刚想摇头,否认这无稽之谈。
“对,我们在一起了。”
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伊薇尔刚想反驳,宽大滚烫的手掌猛地捏住她纤细白皙的后颈,就像狼叼住伴侣的命门,利齿悬于血管之上,危险至极,又无比眷恋。
“没有,我们不会在一起。”伊薇尔不带任何情绪,拨开索伦纳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他灼热的皮肤,仿佛冰与火的碰撞。
索伦纳被拂开,又听到这冷冰冰的否认,气得要死,却又发作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少女银白的发顶。
埃利奥那颗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从窒息的深海瞬间浮上水面,长长地、几乎是虚脱般地出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眼神晶亮,雀跃不已:“那就好!那就好!伊薇尔向导,这么说,我还能继续追求你……”
“你不能。”伊薇尔打断了他,声线平静,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的热情都隔绝在外。
埃利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伊薇尔向导,我想……我想单身哨兵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试图为自己争取,也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委屈。
伊薇尔静静地看着他:“我不会和任何哨兵建立亲密关系,你们的追求只会给我带来困扰,请不要再这样。”
说完,她不看任何人,更不管她的话有多么伤人,绕开挡在她身前的埃利奥,径直朝着训练场的出口走去。
背影纤细,好似月光下的一缕轻烟,缥缈得一吹就散,却说不出的冷漠决绝。
什么叫不会和任何哨兵建立亲密关系?!
芬里尔家的狼崽惊怒交加,感觉像是被一锤子砸在了脑门上,砸得他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得近乎窒息。
困扰?!
她意思是他很烦?
骨子里蛮横劲儿一涌而去,黑发少年眉眼压低,凶光毕露,抬腿就要追上去,找她要个说法。
“索伦纳!”埃利奥却猛地伸出手臂,挡在他面前,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颓丧,“伊薇尔向导才说了,我们的行为会给她带来困扰,你……我们就别去打扰她了。”
他难过得想哭,依旧不愿意让她为难。
“我才不信这一套!”索伦纳抬高了声音,挥开埃利奥的手臂,掷地有声地宣告,一字字都像是从磨砺的獠牙间迸出,充满了血腥气。
“凡能夺取的,皆是天经地义;凡能征服的,皆是命中注定!她困扰她的,关我什么事?”
终究是信奉原始宗教的古老部族,当文明那层纤薄的面纱被骤然撕裂,袒露出的灵魂底色,依旧是深植于血脉的蛮荒与凶残,令人从心底泛起寒意。
顿了顿,他侧过头,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好哥们,别别扭扭地开口:“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除了她。”
埃利奥听得直想翻白眼:“虽然你家里是真有矿,但我家里也不差钱。”
“打一架。”
“来,来来来,哥们怕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