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世算起,重生至今。
刘方从未像此夜这般睡得安稳踏实。
酒气在喉间漫开,如同一层薄纱,將过往的血雨腥风轻轻隔开。
他眉心舒展,唇角轻扬,缓缓坠入梦境……
雒阳北部尉府前,积雪皑皑,足有尺许厚。
月光如水,洒在五色棒上,泛著冷冽的光。
少年曹操执棒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眼中的热望比长街灯火来得炽热。
这热望从未熄灭,如今更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化作燎原之火。
封諝佝僂著身子,缓缓走来,手中稳稳地捧著一卷密函。
向他轻轻頷首,“一切皆如大人所谋……”
徐奉和徐荣並肩而立。
身后是整肃的大汉儿郎,甲冑如林,矛尖指处,是鲜卑王庭的方向。
许劭抚须而笑,月旦评的竹简在风中翻动。
“治世执纲律,乱世盪不臣”的评语似化金光,照亮了雒阳的大街小巷。
蹇硕单膝跪地,三角眼中唯有忠诚如铁。
掌心的符节刻著“方”字,与他袖中龙纹玉佩遥相呼应。
梦境一转,黄沙漫天,狂风呼啸。
皇甫嵩身披玄甲,长槊指处,羌人望风而逃。
皇甫规臥榻前的《潜夫论》被风翻开,“民为国基”四字在墨香中浮沉。
桥玄挡在他身前,银髯在风中猎猎作响,恍若一桿不倒的大旗。
身后是满朝清议之士,手中竹简化作利刃,直指世间那腌臢的勾连。
尹端、朱儁、张济三人並轡而行,湟水畔的胡笳声悠扬苍凉,他们指著远处祁连山的雪:
“元义公看那雪压银山,可还合心意?”
最清晰的画面是在北宫深处,刘宏执他之手。
身后站著刘宠、刘宽、刘硕、刘郃、刘猛等宗亲,玉牒上“刘方”二字朱印如新。
殿外木樨香飘,太后送来的平安绳在案头泛著柔光。
他再著九锡之服,剑履上殿,赞拜不名,脚下青砖映出文武百官的身影。
荀彧手持竹简肃立班首,桥竹抱著“金背將军”在廊下笑闹,刘岱、刘繇按剑侍立,目光如炬。
这一次,他站在九州大地的至高之处,不再是前世困於“汉贼”之名的曹孟德。
没有那风雪中“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的呜咽。
而是以刘元义之身,执社稷之柄,俯瞰山河。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著风鸣,震盪天地:
“然天下有孤刘元义——”
“天下快哉,孤亦快哉!”
梦醒时分,晨光已透窗而入。
刘方抚过腰间半块玉珏,指尖触到温润的纹路,恍惚间似有另一人从岁月深处伸手相握。
案头残灯未灭,封諝留的密函压在砚下。
他起身披衣,见徐奉抱剑倚在廊柱旁打盹。
檐角冰棱突然断裂,“噹啷”一声碎在地上。
徐奉立刻睁眼,手按剑柄,见是刘方,才放鬆下来。
远处,雒阳钟鼓声声,新的一日,缓缓开启。
……
趁著晨光,刘方坐在案头,拆开封諝的密函。
展开绢帛:
“虎賁之中的少年郎已启用。”
这句让他指尖顿了顿,目光扫过名录时忽然发亮。
“顏良,琅琊顏氏子弟,將门出身。”
“文丑,安平文氏子弟,寒门出身。”
“高览,陈留高氏支脉,世家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