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晴子!”
他有些气愤道:“将军阁下对这些卑贱的俘虏,未免也太仁慈了,简直令人费解!”
他掰着手指,开始数落起来,语气里尽是不满:
“你看啊,那些俘虏自从来到战俘营后,将军阁下就很少对他们进行惩罚了。
不但没有打杀,反而顿顿管饱,虽说不是大鱼大肉,但糙米饭团管够。
寒冬腊月还给发御寒的衣,还让他们自己动手盖起了像模像样的营房住。
生了病,只要提出申请,立刻就有像你这样的医生护士过来诊治照顾,这哪里是当俘虏?”
他猛地转身,直视晴子,满是不悦道:“这简直就像是……像是在享清福,是来我们这工作来了。”
中田胜彦的语气充满了强烈的反差和扭曲的逻辑。
他对俘虏获得的“人”的待遇感到极度不满,这种不满并非是出于对同胞的仇恨,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更黑暗的心理。
一种通过彻底否定和贬低过去同胞的身份与遭遇,来为自己当下的背叛寻求合理性支撑的扭曲心态。
人一旦彻底背弃了自己的族群,其背叛往往会走向最极端、最彻底的境地。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斩断内心的负罪感和摇摆,才能将过去的一切都踩在脚下,为新的效忠对象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哪怕这种忠诚是建筑在对同胞的彻底否定之上。
而中田胜彦看似激动的表象之下,也隐藏着一个冰冷的逻辑。
那就是他的命运早已和苏耀阳、和这座战俘营、和整个山西民团紧紧焊死在一起。
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为了身边的女人。
为了远在本土、毫不知情却随时可能因他而坠入深渊的家人!
现在的日本政府……必须输掉这场战争!
苏耀阳……必须赢!
这已不再是立场选择,而是关乎生死的唯一解。
中田胜彦大步走回床边,用力地搂住了晴子的肩膀。
“晴子……”
中田胜彦的声音低沉下来,他转过头盯着晴子略显苍白的面容,“你说……我们……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才能更好地为将军阁下效力?
才能让将军阁下更……更看重我们?”
晴子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中田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士,每天想的只是怎么帮伤员减轻痛苦……你说的这些大事……我……我真的不懂啊。”
她低头看着自己绞紧的手指,或许是出于对中田的了解,亦或是为了安抚他躁动的情绪,她又轻轻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就像在医院里,光靠我一个人也救不了所有人……你现在管着上千号俘虏呢,中田君。
如果你……如果你能让他们都安分守己,甚至……甚至能让他们都……都心甘情愿地……为将军阁下做事……那……”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选择了最温和的表达,“……将军阁下知道了,想必也会很欣慰,很高兴的吧?”
“哟西!”
晴子的话音刚落,中田胜彦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身躯猛地一震,眼睛同时闪过一道亮光。
“啪!”
他激动得忘乎所以,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连晴子都被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晴子!你真是个天才!”
中田胜彦狂笑起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光靠我一个人死心塌地为将军大人卖命,那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一条还算好用的看门狗罢了,功劳太小了,太小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狂热,仿佛看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晋升阶梯:
“但是如果……如果我能让这一千多个俘虏,让那些曾经是帝国敌人、现在在我棍棒下瑟瑟发抖的家伙们!”
他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大声道:“让他们全都变得像我一样,彻底忘记他们那个腐朽的帝国,忘记他们的天皇!让他们从骨头缝里都认同将军大人的伟大。
让他们心甘情愿、甚至争先恐后地为将军大人挖矿、做工、甚至拿起武器去和过去的战友作战!”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脸上因狂想而涨得通红,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这才是真正的功劳,这才是无与伦比的功劳,将军大人一定会龙颜大悦,一定会重重地赏赐我。
不……不止是赏赐。
这会成为我的护身符,成为我们所有人的护身符。”
一个清晰的、在他眼中足以改变命运的蓝图迅速成型:
“成立一个组织!没错!必须立刻、马上成立一个组织!”
他兴奋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就叫……就叫‘忠诚联盟’。对,就叫这个!”
他猛地停下,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忠诚联盟,它的唯一信条就是永远效忠将军大人。
将军大人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最高律法,将军大人的敌人,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死敌!”
他走回床边,双手紧紧抓住晴子的肩膀,力度大得让她感到疼痛。他盯着晴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丝疯狂的邀功意味:
“晴子!你看着吧!我会把这个组织办得轰轰烈烈!我要让这一千多人,从灵魂深处都烙上将军大人的印记。
我要让将军大人看到,我中田胜彦,不仅能管住他们的身体,更能收服他们的心!”
“只要这件事办成了……办漂亮了……将军大人……他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的。我们……我们也一定会得到将军大人的重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