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围堵
高駢的船队还未至寿州,从上游发来的军报就已经抵达庐州城。
事態紧急,本准备出发去寿州的赵怀安,不得不立即在庐州衙署召开军议。
此时还是那处节堂,空气中还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但在场眾人实已不见不闻,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一座巨大的舆图上。
这份舆图囊括了荆襄、鄂岳、淮西等地,其中鄂岳所在更是被標註得非常精细,哪些成镇,哪些隘口,哪些江,全部都標准好了。
只是可惜,刺史舆图上,大部分的要隘都已经被插上了黄旗,此外代表草军活动的黄色箭头也几乎囊括了襄、鄂、岳多地。
只粗粗看地图,就晓得现在鄂岳地区的形势已经败坏到了何种程度。
但实际上的情况比舆图上所展现的还要坏。
草军自从在安州城外大破武昌军援军后,鄂州城內的鄂岳观察使韦蟾对时局束手无措,他虽是三朝老臣,但未经征战,面对正快速逼近鄂州的草军军势,也只能徒呼奈何。
而当时鄂州刺史崔绍则站了出来,建议鄂州兵力薄弱,只能撤掉外部据点,將兵力集中在城內,此外还可以预防成军溃逃,损失本就不多的兵力。
韦蟾见终於有人出来说话,连连大喜,直接以自己年老体衰不能熬为理由,直接將鄂州防守的指挥交给了崔绍,指望这位颇为传奇的大吏在鄂州力挽狂澜。
传言这位崔刺史死了七天,只有心臟和口鼻还有温度,最后竟然还活了过来,人皆说他去过阴曹,是能通鬼神的人物。
韦蟾是儒家宿老自然不相信这些,但並不妨碍他重用此人。
也许在这种危难关头,只有这人的人物才能让鄂州上下坚信他们能守住吧。
这崔绍接过大权,果然雷厉风行,直接撤去江防及城外各关隘守军,甚至连营垒、戌壁都不曾摧毁,只是將沿道粮秣尽入鄂州城內,行坚壁清野。
当这些成兵及安州溃兵在撤退到鄂州城时,当时的武昌军左都押衙韦汾建议將这些兵力布置在长虹桥、双凤山,与城军以为椅角。
韦汾是鄂岳观察使韦蟾的心腹,追隨韦蟾多年,甚至连自己老妻的婢女都赐予此人为妻,是韦蟾在鄂州城最信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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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听到这种身份之人的建议多半都是听从,更不用说人家也给了理由。
但是韦汾说道:
“所谓守城不单守,於城外设寨,战则夹攻,可以得志;守则相为声援。”
但崔绍听完后,却並不理会,而是继续將这股兵力置於城中,使鄂州江北岸的夏口、
汉阳等成全部丟给了草军。
这边堂內,张龟年正念著黑衣社送来的鄂州军报,那边赵六听到那崔绍的做法后,直接“”了一声,摇头晃脑:
“这崔绍不行啊!这鄂州城怕是守不住,连守城先守险都不晓得,直接將北岸丟给了草军,岂不是缩在城头闷头挨打?”
赵六也参加过那么多战事了,一些军事常识还是非常清楚的,他这边一说,不少些个保义將都在点头。
但赵怀安的肱骨大將王进却摇头了,率先说道:
“这个崔绍不简单。”
老王一开口,赵六他们不说话了,因为他们晓得,论军略他们拍马比不上王进。
王进对眾人解释道:
“控制江面,守住江北险要,自然是比困守危城要好的!但兵无常形,此一时又彼一时。”
“扼守江北险要只是纸上谈兵之言,鄂州在江北的成兵和安州的残兵惊慌南撤,心中早就胆寒。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守江北,他们能愿意?就算愿意,又如何抵挡草军所向披靡的兵锋?”
“这个问题那些溃兵自然也清楚,最后就算勉强让他们守北岸,要不就是投贼,要么就是譁变。”
“要想守江北成壁,必须有两个条件,一个就是控制住长江水面,一个就是所发之兵必须是精锐。”
“鄂州水师精强,但兵力不过方余,大小船只全部聚在溃口一线与草军焦灼,如何有多余船只封锁鄂州江面?”
“而不能控制江面,就算武昌军构筑浮桥联通鄂州和江北,但也是守不住的。”
“此外,扼守江北的必要是武昌军之精锐,正如我军曾在双流城外的金马寨防守一样。但此时鄂州城內精锐本就少,再去分兵扼守江北,那城內就更危险了。”
“所以,只论眼下局势,那位鄂州刺史崔绍的做法还是比较谨慎的。在敌我双量极端劣势的情况下,集中兵力,凭坚固守,不能算错。”
经王进这么一解释,眾將才恍然,赵怀安也赞同点头,对眾人道:
“老王所言老成,大家以后都是要独当一面的,这打仗要活,不能拘泥,不可不察。”
眾保义將纷纷唱喏。
那边赵怀安便文让张龟年继续讲述军报內容。
在张龟年隨后的讲述中,眾人又对鄂州的局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当武昌军坚壁清野全部收束在鄂州城內后,直接就使得江北重邑汉阳空虚了。
汉阳在唐时一直就是一个小聚落,和鄂州城根本不能相提並论,但在军事防御上,汉阳却早早就展现了它的价值。
因为汉阳比邻汉水的入江口,与南岸的鄂州城隔江相望,是控制江汉水路的关键据点。
尤其是安史之乱时期,叛军威胁江淮,两京又失陷,所以当时大量的物资都是从江淮沿著长江往上游运输,最后就在汉阳这个地方逆著汉水將物资运输到汉中一带。
如此驻扎在灵武的朝廷才能组织起反攻大军,不然当时大唐就亡了。
於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汉阳就得到了一定的建设。
其城池主体都建立在鲁山南麓,此山虽然不高,但却是临江而立,地势陡峭,是天然的防御屏障。
汉阳城不大,周回不过五里,就是单纯一座军戌,有码头,有三门,成內守军有五百人,此前一直负责成守汉水和长江北岸的航道。
所以向来就有,“鄂州恃汉阳为蔽,汉阳失而鄂不可保”之说。
现在汉阳空虚后,草军先锋大帅柳彦章直接就占据这里,控制了这一段江面的制高点鲁山。
彼时江南岸鄂州城的布防全部都在草军的眼中,形势更加不利。
草军是七月二十二日占据汉阳的,隨后日后构筑浮桥,次日天明竣工。
草军在江面上修建浮桥三座,草军柳彦章部继续留在汉阳大营,大概二十多名草军小帅,总兵力两万人上下先行过河,开始围困鄂州城。
当时城內的武昌军在崔绍主持后,便开始从岳州永兴、巴陵、唐年、昌江一带调兵,其中还广募土团,如杜洪、吴討、骆殷等豪杰就是这个时候加入了武昌军。
一时间,武昌军在城內的兵力有四千武昌军,三千土团军,实力稍有振復。
但现在更大的危机却在江面上。
因为草军在上游拖住了鄂州水师,又因为武昌军自已龟缩城內,使得广阔江面全部为草军所用。
此时鄂州城內不仅有近万的兵马,还有各衙署司吏,以及坊內的百姓,这人吃马嚼的,一时间补给难以为继,只能靠著岳州地区输送粮秣。
而相反,草军先后攻占了富庶的隨州、安州,截获大量粮秣,已经具备了长久攻坚的条件。
果然,兵强马壮的柳彦章,直接在七月二十三日当天就发起了进攻。
其军主力自陆路而进,先后占据城东钵盂山、洪山、小龟山、紫荆山等地,原先此地的壁垒全部被草军所用。
而柳部兵马稍歇,便开始围攻鄂州四门,並在南门外和武昌军爆发一仗。
南门是武昌和岳州广大江南地区联络的必须之道,当时武昌军在城南设置营垒,就是保障城內和城外的补给线。
此时的草军百战百胜,转战中原、荆襄,各个士气如虹,而武昌军早就被杀破胆子了,双方在城南一战,武昌军再次大败。
最后彻底丟掉了城南营垒,全军退缩到了鄂州城內。
从那个时候开始,鄂州城就彻底被草军给合围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黑衣社就再没有消息送到保义军这边。
此时的鄂州城是在还不在,连赵怀安都不清楚。
但不用说,以数千胆丧之军,被数万草军围困于坚城之內,说形势再怎么危急都不为过。
张龟年讲完了鄂州那边黑衣社送来的最后消息后,就对赵怀安道:
“主公,以上就是黑衣社在鄂州获得的最后情报,以我们军院估计,按照现在的態势,鄂州守不不住两月。”
赵怀安沉吟没说话,反而是旁边的刘知俊惊呼了句:
“不该吧,鄂州城也是大城,如何连两月都守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