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十万兵
这边赵怀安被张龟年撩拨得归心似箭,和搞事业相比,祭祀先人,显耀乡里自然是要往后放放所以他先是问张龟年:
“老张,你算过咱们要修好陂塘,需要多少人,多少钱,耗费多少时间吗?”
张龟年倒真没算过,他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哪里敢乱说?只能实话说道:
“主公,这个需要先实际走访寿州陂塘的具体情况,看水利荒废到了何种程度,然后由寿州、
幕府工、户、转运诸司长官一併討论,才能有个大概的数字。”
“而没有实际调查,下吏实在不敢乱说。”
赵怀安点头,又称讚了句:
“老张这是老成持重之言,做事的確得如此。”
说完,赵怀安这边就要调马头,对赵六道:
“令车驾返回,咱们回光州,现在就把这陂塘的情况给摸一下底。”
赵六愣了下,哈,不去祭拜老太公了?
那边张龟年也没想到主公竟然著急得连墓都不去扫了,一想到后面车队里的赵家人,尤其是想到老夫人的殷殷切切,他暗道完蛋,这不是遭老赵家恨吗?
於是,连忙拉住赵怀安,解释道:
“使君,陂塘固然重要,事关基业,却不急於一时。”
“因为修陂塘最忌与水爭时。”
“修的时候,要避开汛期、错开农时,还得趁天气乾爽好动工。”
“按照淮南的时节,最佳的月份就是开春二月到三月之间,其次就是秋收后的九月中旬到十月初,其他时间都不合適。”
“而其中最好的时间就是二月。”
“修陂塘首要就是要避开汛期,去年淮南六月就入了梅,七月进了汛期,就这会,淮河、芍陂的水位会涨近一丈。若汛期前没完工,堤坝刚修好就被洪水衝垮,便是白费力气。”
“咱们在二月末开始动工,工期三个月,五月底完工,正好赶在六月汛期前让芍陂蓄水,既不耽误防洪,还能接住汛期的水,为五月灌溉晚稻做准备。”
“而且那个时候修凿的难度也低。冬去春来,冻土融化后还没到雨季,土壤不泥泞,夯堤坝时能把土夯得紧实,不易漏水,若是梅雨季动工,土都是湿的,夯再多遍也容易塌。”
赵怀安点头,但现在二月已经过去了,这样要等到明年二月,他实在等不及,便问道:
“那九月呢?秋收之后,正好人力富裕。”
张龟年点头,但直言:
“九月也合適,但有两处不利。”
“一是耽误屯田。芍陂修好后,最要紧的是赶次年春耕种粮,若九月动工,寒冬前未必能完工,就算完工了,也会误了正月到二月的早稻,其实际收成和二月末动工是一样的。”
“而且这个时候不动工,反而在二月前先种一轮,这样秋收就能有粮,这一来一去,也是百万石粮食的损失。”
见赵怀安茫然,张龟年赶忙解释道:
“主公,淮南这地方好,好就好在,一年可两熟。简而言之,正月到二月,种早稻,四月到五月种晚稻和粟米,九月种冬小麦。这样春、秋两收。”
张龟年解释了一遍后,赵怀安就懂得了,心里感嘆,这个老张真是自己的子房啊!
他一人就抵得上十万兵!真正的军国大才。
他娘的,自己在西川最大的收穫竟然就是收了老张,咱赵大这运势是真的旺啊。
那边张龟年自不晓得自己又成了子房了,这会还在说二月末动工的好处,他向赵怀安侃侃而谈:
“另一个原因是,秋收后百姓忙著晒粮、交租,手里有粮食,多不愿意出来做活。”
“到时候,咱们就算钱招募,怕也是募不到多少人手。”
张龟年说到这个,赵怀安才想起来大唐这会已经没了租庸调,想要募集这么多人做水利工程,徵发是不行的。
虽然实际情况下,庸调是一直没少过的,但那是个体情况,真正要徵调数万人那真是风评要坏了。
那边张龟年继续说道:
“而反观二月,各家熬过一个冬日,家家户户缺粮缺钱,给口粮就能招到;百姓春耕还没开始,调人出来干活,也不耽误自家种地。”
赵怀安恍然,再忍不住对张龟年竖起了个大拇指,感嘆道:
“老张,高啊!”
一眾幕僚也对张龟年嘆服,掌书记对人心的认识和庶务的了解,真是顶尖的。
张龟年报然,连忙摆手,说道:
“这些都是去年我走访各县的时候,本县干吏们说的,我只不过转述一遍。”
赵怀安不同意了,拍著张龟年:
“谁先说这话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说的起作用的!你老张这番话,直接能给我多赞下百方石粮食,那些干吏能吗?不要妄自菲薄,你老张,是这个!”
说著,赵怀安再一次给张龟年举了一个大拇哥。
主公都当眾夸了,他也没情商低到说“没有,没有”,只是转过话题,说道:
“所以主公,现在是六月中,咱们在草军来之前,先整合寿、庐二州,將三州的势力先合一块,抵御草军。”
“如果今年咱们能挡住草军,甚至还能战而败之,那咱们修陂塘的人手也就有了。俘个数万人,怕不用三月就能修好陂塘。”
“这样咱们二月末开始修,五月工蓄水,再收秋粮,后种麦,此后,我保义军再无缺粮之忧啊!”
赵怀安听得兴奋极了。
不过他也听出了张龟年的隱藏含义,那就是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要抵御草军东下,毕竟如果草军挡不住,一切都是空的。
別他这边挖陂塘,最后给草军做了嫁衣,那不傻了?
所以赵怀安这会已经彻底被说服了,点头道:
“行,就按老张你说的这个办。”
“不过这前期准备的事也要先忙起来,陂塘调查,工食费,各项物资准备,都需要有个章程。”
说完这个,赵怀安点了自己的大舅子裴德盛:
“德盛,你现在就修令一封,发往光州去,让老王把这事討论一下。正好现在不是汛期嘛,让他安排人去寿州看看,別又淹了。”
裴德盛点头,跳下马来,文不加点,一篇標准公文倚马而就。
这边墨还没干,赵怀安就接过来看了下,然后就从腰间拿起印,押了上去。
隨后,赵怀安点了两个骑士,带著这封公文奔回光州。
而做完这些,赵怀安对將治所放在哪里已经有了决定。
诚如老张所说,寿州太重要了,而其中唯二的不好又都是可以解决的。
一个是人心未附,这个太简单了,他只要治寿州,不消半年就能將这里经营得和光州一样,到那时候,光、寿二州都能成为他坚固的基本盘。
而第二个水涝,那本就是赵怀安要解决的,只要把陂塘修好,这个问题不攻自破。
此外更重要的是,如果后面芍陂一旦修好,那寿州就太重要了,这样的基业,他根本不可能给其他人负责的,那是拿自己事业和兄弟开玩笑。
所以只要芍陂修好,他就只能,也必须治在寿州,將这里经营得铁桶一块。
至於庐州?这个地方,他压根没考虑过,虽然治在这里也是好处多多。
因为和寿、光二州相比,它直接就在长江边而现在,赵怀安大量的生意都依託於长江水道,所以如果治在庐州,他可以更好地把控商贸网络,同时將影响力扩散到长江以南。
但有个现实情况是赵怀安不得不考虑的,那就是隨著草军在江汉地区破坏性越来越大,尤其是截断长江上游的水道后,他和南詔、吐蕃那边的贸易已经没办法走长江线了。
幸亏他此前就未雨绸繆利用裴的关係打通了安南的关係,但这条路线的坎坷远超於长江道,所以实际上是不能替代长江水路的。
所以从下半年开始,保义军在商贸上的收入就会有个大幅度的下跌,甚至什么时候能恢復也不清楚。
此外,赵怀安对现在的局势很清楚,就算他在庐州一线挡住草军,实际上作用也不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