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周野，这姑娘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娇憨可爱，但某些时候，直觉准得吓人，而且对他在意的事情会格外敏感。
自己和嘟嘟的事这姑娘都清楚，只是以往她都不会主动提起，心照不宣，不知道这次怎么会突然问起来。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江倾看着周野清澈却执拗的眼神，知道在这种事上，坦诚远比隐瞒带来的伤害要小。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嗯，是打算过去看看，她那边离得不远，既然来了，自然要去探班一下的。”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周野小脾气或者委屈眼神的准备，甚至已经盘算好了多个哄她的方案。
然而，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周野脸上的严肃表情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刚才那严肃的表情仿佛只是江倾的错觉。
“去呗！”
她小手一挥，语气轻松又大方，甚至还带着点调侃。
“你跟嘟灵姐不是朋友嘛！朋友来探班多正常啊！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她歪着头，笑得一脸明媚，眼神里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反而带着一种“我很懂事”的小得意。
“再说了。”
她补充道，语气轻快。
“嘟灵姐人可好了！又漂亮又有气质，说话还特别温柔，通情达理。你去看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深明大义”弄得有点懵。
这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丫头，什么时候对嘟嘟的印象这么好了？
还“人可好了”、“通情达理”？
她们私下见过？
聊过什么？
突然有些心慌，无数个疑问瞬间涌上江倾的心头。
他探究地看着周野，试图从她灿烂的笑容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周野的眼神清澈见底，坦荡得不得了，仿佛她说的就是最真实的想法。
江倾心里那点微妙的紧张感，被周野这出乎意料的大度彻底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困惑和一丝隐约的不对劲。
但周野表现得如此“正常”甚至“支持”，他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点头，抬手冲她竖起个大拇指。
“好好好，我们小野最大度了，那我等会儿送你回去后，就过去《长月烬明》那边看看。”
“嗯嗯！去吧去吧！”
周野笑眯眯地点头，主动挽起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
“快送我回去，我也得准备下午的戏啦！别让导演等急了！”
她表现得像个毫无心事的快乐小太阳，仿佛刚才那个带着醋意追问“荧幕初吻”、主动索吻、又严肃询问要不要去探班的女孩不是她一样。
江倾被她拉着走，低头看着身边这个蹦蹦跳跳，麻辫一甩一甩的姑娘，心底那点疑惑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泛起涟漪，但暂时都被女孩的笑容覆盖了。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压下心头的疑问。
无论如何，她此刻的开心信任是真实的。
至于她和嘟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他见到嘟嘟之后才能知道答案。
回到“护心”剧组时，已经接近下午一点钟。
见到江倾带着周野回来，侯明浩立马迎了上来。
“江总，我可是《开端》的忠实粉丝，您演的也太好了，还有那套循环理论简直绝了！能不能劳烦您给我签个名？”
他言辞恳切，说着话已经将手中的笔记本递了上来。
“呃……”
江倾眉头一挑，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和笔，看向身旁的周野。
“哎呀~小侯子真的是《开端》剧粉，每集不落的那种，你先给他签，我做造型去了。”
周野瞬间读懂了他的眼神，一边摆手一边走向正等着她的造型师。
江倾莞尔，“唰唰”的给侯明浩签起名来，时不时回答一些他提出的问题。
签完名，他合上笔记本递还给侯明浩，又跟围过来的何树培等人寒暄起来。
直到近半小时过去，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目光转向已经做好妆造换上戏服走上前的周野。
“我得走了。”
他朝她走近两步，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哄劝的意味。
“不然赶不及去那边再折回机场了。”
周野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睛弯得像月牙儿，用力地点着头，声音清脆。
“嗯嗯！知道啦！大忙人！”
她甚至还夸张地朝他挥了挥手臂，像在赶一只不存在的苍蝇。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拍戏！探班嘟灵姐的时候替我问好啊！”
她语气轻快又大方，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江倾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底那点残留的疑虑被压得更深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抬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头发，看到她精致的古装发髻又顿住，转而轻轻捏了下羽绒服帽子边缘的绒毛。
“知道了，照顾好自己。”
他低声叮嘱。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啰嗦！”
周野皱皱鼻子，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小手却偷偷在身侧朝他摆了摆，无声地道别。
江倾不再耽搁，朝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
“各位辛苦了，我先告辞。”
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片场出口走去。
陈铎两人立刻跟上，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冬日略显空旷的片场外。
周野站在原地，脸上那明晃晃的笑容一直维持着，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她才缓缓放下一直挥动的手臂。
脸上的笑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只是眼神里的光彩一点点沉寂下去，显得有些空洞。
“啧，真是大忙人啊！”
侯明浩抱着签好名的笔记本凑过来，看着江倾离开的方向感慨。
他转头看向周野，脸上带着些许八卦。
“哎，野子，江总这是要去《长月烬明》那边探班嘟灵姐是吧？你……一点不在意啊？”
他问得挺直接，毕竟刚才周野那表现，大方得简直不像话。
周野像是被他的声音突然惊醒，脸上那点残留的笑意瞬间又活泛起来，甚至比刚才更灿烂了些。
她扭过头，对着侯明浩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声音清脆响亮。
“在意什么呀！朋友之间探个班，多正常的事！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仿佛侯明浩问了个极其幼稚的问题。
“我周野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再说了，嘟灵姐人那么好，又漂亮又温柔，江倾去看看她怎么了？”
她语速很快，理由一套一套的，听起来格外通情达理。
侯明浩被她这连珠炮似的“道理”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她脸上坦荡又真诚的笑容，心里的那点疑惑瞬间被打消。
他挠挠头，嘿嘿一笑。
“也对也对，是我多想了，野子大气啊！”
他朝周野比了个大拇指，觉得这姑娘真是敞亮。
“我先过去对下词！”
侯明浩看到不远处的场务在朝他示意，立刻抱着笔记本转身跑开。
片场周围依旧嘈杂，道具挪动的声响、工作人员低声的交谈、远处导演调试机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然而，就在侯明浩转身跑开几步远的瞬间，周野脸上那如同夏日阳光般明媚灿烂的笑容，就像骤然熄灭的灯火，“唰”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那个叽叽喳喳、活泼大方、满口说着“朋友正常”“不在意”“高兴还来不及”的女孩，只是一个被强行套上并不合身的壳子。
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冬日清冷的空气似乎在她周身凝滞。
那张精致的小脸，褪去了所有生动的表情，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唇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周围的热闹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娇憨可爱的邻家女孩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清冷感，像一枝独自立在寒风里的冬梅。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冻得有点发红的指尖，近乎气声地呢喃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瞬间就消散在片场的杂音里。
“谁不在意啊……”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疲惫。
“只是……他应该更喜欢我笑的样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