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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釜底抽薪

第374章 釜底抽薪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薛姨妈都不怕,自个儿怕个什么劲儿?且薛家老宅上下僕妇的身契都在薛姨妈手中,谁敢乱嚼舌根,立时就能寻了人牙子发卖出去。

外院儿的僕妇不好说,內院儿的一准都是薛姨妈的贴身体己丫鬟,全指望薛姨妈过活呢,断不敢胡乱嚼舌。

陈斯远顺势坐在薛姨妈身旁,抚其背心道:“这几日还是孕吐?”

薛姨妈道:“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就是闻不得油盐、荤腥味儿。再有就是吃用不过半碗就饱了,其后又腹胀不已。”

陈斯远扯了其柔荑略略把玩,便觉其消瘦了少许,禁不住蹙眉道:“摸著都瘦了,这吃不下东西可不是个事儿,我这回提了一斤血燕来,你往后多补一补。”

薛姨妈心下稍稍熨帖,情知那血燕不便宜,便开口道:“我又不缺这些,你又何必胡乱拋费?”顿了顿,薛姨妈蹙眉道:“就是宝釵时常打发人来过问,我也不好总不去荣国府——”

陈斯远略略思量,便笑著道:“这有何难?你乾脆推说梦见文龙了,託词再去寺里做一场水陆法事,拖上月余光景,想来这孕吐总会好转一二。”

薛姨妈嗔道:“还要你说?昨儿个我便是这般交代的。”当下又细细问过宝釵近日情形,待听闻其一切安好,稍稍放心之余忽而盯著陈斯远看將起来。

“听闻你求娶二姑娘迎春了?”

陈斯远故作嘆息道:“若无文龙之事,我本意是娶了宝釵的,这事儿你也知晓。如今机缘巧合,为你家宗祧计,只得娶了宝釵为兼祧妻。这正室空悬,若再拖延下去,只怕来日我下了场,还不知旁人会怎么牵线搭桥呢。

二姐姐好歹知根知底,性子最是柔顺,又与宝釵相熟,相处起来总能相安无事。若换个旁的不知根底的,但凡性子偏颇些,只怕来日就会生出祸端来。”

薛姨妈只冷著脸儿教训道:“你娶了谁我不管,总之你来日不可简慢了宝釵。”

陈斯远赔笑揽过薛姨妈的肩头,道:“这话儿还用你说?便只衝著你,我又岂会冷落了宝釵?”

薛姨妈將信將疑应了一声儿,不觉便捧著小腹关切起腹中孩儿来。

这人就是如此,再是彆扭的关係,待时日一长也就泰然处之了。起先薛姨妈极力反对陈斯远与宝釵凑成一对儿,后来被宝釵说服,心下也很是彆扭,那会子一直对陈斯远避而不见。

待到如今,宝釵与陈斯远的婚事早已说定,她又怀了孩儿,这会子竟不做他想,只一门心思瞒过旁人將孩儿好好儿生养下来。

陈斯远陪著薛姨妈说过一会子閒话儿,薛姨妈便道:“是了,前两日得了曹氏来信,说是月底便要启程迴转京师。”

“哦?”陈斯远问道:“曹氏在金陵可曾遭了刁难。”

薛姨妈禁不住得意一笑,说道:“皇商差事转给薛蝌了,薛家其余几房要闹也是寻二房去闹,曹氏一个小辈又做不了主,他们寻她作甚?”顿了顿,又揶揄著笑道:“送信儿的倒是说,二房被吵得烦不胜烦,我那弟妹果然病了一场,將养了大半月才转好。错非如此,薛蝌与曹氏过了正月便启程了。”

陈斯远笑著没言语,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陈斯远不知薛家大房、二房之间的过往,自然不好评述薛姨妈此举是不是太过小肚鸡肠。

陈斯远倒是想起內府发派的差事来,那么老些大木起码三万两银子,也不知这事儿薛姨妈与薛蝌提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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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节,陈斯远便问將出来,薛姨妈又白了其一眼,道:“薛蝌又不是傻的,即便我不说,內府衙门的郎中能不提?不过薛蝌倒是有些能为,也不知怎么与內府说的,那大木改从关外运发,走海路直抵津门,算算起码省了一半银钱。”

薛姨妈说起此事,面上神情愈发凝重,显是极为忌惮薛蝌。陈斯远便劝慰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薛蝌既有经济之能,由著其扑腾便是。”

薛姨妈想起横死的薛蟠的,就忍不住嘆息一声儿,旋即又探手迭在小腹上,心下盼著腹中怀著的是个哥儿。

陈斯远又略略提了提贾蓉迴转之事,这才转入正题,说道:“待入冬后宝釵除了服,婚事也合该提上议程了,到时我请了媒妁登门提亲,选个时日,来年便將婚事操办了吧。”

陈斯远过完五月便年满十七,二姑娘迎春这会子都十八了,也合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薛姨妈頷首道:“便是你不说,等除了服我也要提的。”

算算时日,等到了年底,她早就生下了孩儿,正好腾出手来为宝釵操办婚事。

她心下思量得分明,若这一胎是个男孩儿,那总要留些家底才好;若是个女孩儿,留下两万两嫁妆,余下的尽数充作宝釵的陪嫁——左右宝釵是兼祧,生下孩儿姓薛,便宜不了外人。

薛姨妈低声与陈斯远计较了一番,陈斯远应承不迭,他心下从未指望靠著女子升官发財。

待附和两声儿,陈斯远便道:“你也知我如今情形,一身兼祧三门,除去黛玉年纪还小,二姐姐与宝釵明年都要过门。我想著,总要置办个宅院。可巧,前几日物色了个宅院,三路四进,后头还带个园,就在发祥坊东北,离著什剎后海极近,原本是辅国將军府。”

薛姨妈闻弦知雅意,道:“可是银钱不大凑手?”

陈斯远略显侷促道:“是,东主咬死了三万七千两,我自个儿盘算过,屋舍要修葺,门楣要改建,后头的园也要整飭,少一万两下不来。明年又要操办最少两场亲事,我近来又折腾了两处营生——”

不待其说完,薛姨妈就道:“我家的银子既然让你保管,便是信得著你。你银钱不凑手,只管暂且挪用了就是。”顿了顿,又挑眉道:“那两处营生……我家可能参股?”

陈斯远赶忙解释了一番,道:“一个是与燕平王合股,一个是內府牵头。你家如今十来万银钱傍身,后世子孙几辈子都够用了,若再行强求,只怕是祸非福啊。”

薛姨妈便嘆息道:“也是,正月里做法事,那住持便说过,人的福分乃是天定,强求一分便要少一分……你说我早些將皇商差事交给二房,蟠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孕期女子本就心思敏锐,陈斯远见薛姨妈又是泪眼婆娑的模样,赶忙好一番安抚,直到提及其腹中孩儿,薛姨妈这才强忍著悲慟擦乾了眼泪。

陈斯远心下暗道侥倖,亏得薛姨妈如今有了孩儿,如若不然,只怕便要终日以泪洗面。

待及至午时,薛姨妈留饭,陈斯远便陪著其一道儿用了饭食。期间陈斯远四下观量,便见同喜、同贵两个鼻观口、口观心,就算薛姨妈为陈斯远亲昵布菜也置若罔闻。

陈斯远暗忖,只怕薛姨妈早就威嚇一番,又允了好处,这才让同喜、同贵两个置若罔闻。

及至下晌未时,陈斯远这才別过薛姨妈,骑马直奔內城燕平王府而去。

到得地方,小廝庆愈接了韁绳自去拴马,王府的侍卫早已熟识陈斯远,笑著与其招呼过,便引著其到一旁门厅等候。

待过得一炷香光景,便有丁道隆捧了拂尘笑吟吟而来。

陈斯远起身与其廝见过,丁道隆就笑著道:“陈孝廉別来无恙?上回孝廉给的方子,咱家寻了匠人打造器物,又发遣庄户採集了几车蕺菜(鱼腥草),倒是试著制了一些药汤,奈何此物只能保存三日,超过三日便没了效用。”

陈斯远忙道:“若想久存,须得密封了才好。”

丁道隆探手相引,边走边笑道:“原来如此,咱家料想也是如此,便命人用陶罐泥封了,奈何也不过保存七日光景。不知孝廉有何教咱家?”

陈斯远道:“泥封只怕也透气,我以为须得用玻璃罐子,再用胶乳塞子密封了,如此才可长久保存。”

丁道隆立时笑道:“那回头儿咱们再试试,若能保存三个月,此物便可行遍大江南北;若能超过半载,便是西域、南洋也能卖得过;可若是保存时日太短,只怕就要四下开製药工坊了。”

陈斯远思量道:“待回头儿我便先行造一些玻璃瓶子、胶乳塞子,到底保存多久,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丁道隆点头应下,又低声说道:“王爷这会子在后园,走过去总要一炷香有余,孝廉忙著攻读以备来年下场,我看合股之事不若趁此之机定下来。”

陈斯远极为识趣地一拱手,笑著道:“何谈合股?我不过是侥倖得了个方子,还要多谢王爷与丁公公提携。”

丁道隆立时低声笑道:“既如此,咱家也不与孝廉打哑谜了。这股子王爷占六成,孝廉占两成。咱家算了算,工坊也拋费不了几个银钱,正好王爷有个庄子,北面儿山上盛產蕺菜,乾脆就將工坊设在庄子里。

一来,事以密成。庄子里都是签了死契的,断不敢透露口风;二来嘛,也免得惹了有心人嫉恨。

至於这置办工坊的银钱,孝廉也不用出了,往后径直从分红里扣除便是。”

燕平王六成,自个儿两成,还不用掏银子,倒也算公道。陈斯远可没傻到追问丁道隆余下的两成漂没在了何处,只笑著拱手道:“那往后就有劳丁公公了。”

“好说好说,待孝廉回过王爷话,咱们把文契一签。孝廉若不放心,来日只管打发帐房来查帐。”

陈斯远哈哈一笑,故作豪爽道:“我做此物不过是想著惠及天下,倒没想过赚多少银钱。对了,近来得閒翻阅医书,倒是依稀查出一物效用堪比金鸡纳霜,待我得空试上一试,若果然合用,说不得还能给工坊增一样赚钱的好药呢。”

莫看鱼腥草素有消炎杀菌的功效,放在这年头就算是神药了,可名声还真没金鸡纳霜大!

盖因金鸡纳霜是西夷从美洲带来的,大顺不產此物。西夷又极为刁滑,说死了也不肯將金鸡纳树移植过来,以至於金鸡纳霜比黄金还贵,一小瓶便要百多两银子。

丁道隆听闻陈斯远能造出堪比金鸡纳霜的神药,眉头立时一挑,禁不住愈发热络道:“果然如此?誒呀呀,陈孝廉不妨先將书卷放一放,如今西南不稳,说不得便要爆发战事。

西南边陲瘴癘之地,京营开拔过去立时水土不服,闹痢疾、拉肚子、打摆子,便是铁打的好汉十成本事也去了九成。偏生我朝不產金鸡纳霜!若孝廉果然造出神药来,莫说是区区进士,便是封爵也易如反掌啊!”

封爵?陈斯远才不稀罕呢。王朝初期爵位金贵,到了中后期必是以文御武,一个空架子的国公又哪里比得过二甲庶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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