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活着的人质才有威胁的作用,抓住这一点,有时可以反客为主。
譬如楚汉争霸时,刘邦父亲被项羽捉住,刘邦就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说你我曾结为兄弟,你若烹我父,请分我一杯羹。项羽反心生顾忌,不敢杀害刘太公,刘太公后来得救。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尤滴部下一位俏婢伸手接过解药,步入院中:“请朱温郎君给王服下解药。”
朱温用左手接过解药,却反手给尤滴抽了一耳光,打得她口中流血。
“用你的口血咽下去罢。”朱温说着,捏住尤滴下巴,将解药灌进尤滴嘴里,手法极为粗暴,呛得尤滴难耐地咳嗽起来。
“这是你们的主子应得的。不要伤害芷臻一根汗毛,不然我马上割断你们主子的喉咙。”朱温眼神冷冽,予尤滴部下诸女以极大的威慑。
明知道朱温不会放弃兰素亭,但兰素亭和尤滴身份终不对等。加上被朱温气势所慑,尤滴虽被朱温狠抽耳光,众女也不敢拿兰素亭怎么样。
服下解药之后,尤滴表情的僵滞终于褪去,纵然脸上肿起老高,眼神依然娇媚万分:“那么,朱郎准备何时用人家将芷臻小妹妹换回来呢?”
田珺顿时色变:“毒妇,朱郎也是你叫的?”
尤滴吃吃娇笑:“田娘子,不用对人家这么大敌意。咱们互相之间,大可以留一线。说不定往后某一天,你我还能做好姊妹哩。”
一旦解毒,纵然自己仍落在朱温和田珺手里,这女人也迅速恢复了魔女本色。
“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我田四娘高攀不起。”田珺往地上啐了一口,讥诮道。
“这可不取决于你。”尤滴嫣然笑道:“你的朱郎也抵御不住人家的诱惑,你相不相信?”
不等田珺说话,朱温又给尤滴另一边脸扇了一耳光:“三番两次要取我性命,还指望我瞧得上你。你这女人自信到失心疯了罢。”
朱温这一耳光看得田珺极为痛快,拍掌道:“打得好!”
尤滴再次被朱温打得喷出一口血,两边面颊都肿了起来,依然仰头用柔媚眸光瞧着朱温:“是,人家蛇蝎心肠,惹人厌恶。何况朱温郎君胸怀大志,又哪里会轻易被美色所惑。”
“这世界上,最真实的无非是力量。但力量从何而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妾身想要杀朱郎,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你若足够强大,妾身或可不要任何名分,也不用分毫情意这种虚假之物。人家不仅把身体给你作玩物,智慧也任由你使用,成为你霸业的基石。”
直率如田珺,也根本没法听下去这样赤裸裸的言语,挑眉怒斥道:“尤滴,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耻的女人!”
“无耻?”尤滴嗤之以鼻:“世间的道德,廉耻,不都是人规定出来的吗?奴家只是说一种可能,田娘子何必这样气愤?”
又对朱温道:“你们起兵,志在天下。然而盐帅至今尚无子嗣,凉玉郎君想过没有,自己或能成为黄盐帅的继业之人,甚至登上那无上的至尊龙位?”
朱温眼神终于微动。
尤滴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言语。
考虑到朱温对黄巢的感情,她并没有怂恿朱温背叛黄巢,而是从黄巢尚无子嗣入手。
朱温明知道尤滴不是真心实意,只是在煽风点火。
可这是头一回有人如此切中他心底幽微的野心。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节度使,真是自己梦想的极限吗?
金光闪闪的天子宝座,又何其引人遐思。
“你瞧瞧,你的朱郎抵御不住人家的诱惑罢!”尤滴嘴角沾着血,向田珺得意大笑:“美色,金钱,权力,都是诱惑人的手段罢了。既然有欲望,又拿什么嘲笑人家不择手段,蛇蝎心肠?”
朱温眼神骤冷:“你也会用这种话诱惑其他人,我凭什么相信你这条女毒蛇?”
尤滴笑得枝乱颤:“奴家何时让朱郎信任了?疑人亦用的道理,朱郎难道不明白吗?何况男人都渴望征服强大女人,朱郎倘有手段让人家服服帖帖为你所用,不是更让你有成就感?”
这个魔女明明满口歪理,却又有自己的一套自圆其说理论。
她当然没有勾引朱温,只是用权力的假设,给朱温展示一种欲望失控的可能性。
朱温能抵御她美色的诱惑,但有那么一瞬间,确实因她给出的假设而神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