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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汪应蛟与张嗣修

“略有耳闻,”张嗣修点头问道:“但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係?”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是很了解。不过就目前传出消息来看,皇上之意应该就是要在天津,效仿闽粤通商的旧例,另开一埠。”汪应蛟捻了捻下巴上的鬍鬚,“像是拓宽河道,疏浚海河,都是为了容纳大船出入。”

汪应蛟到天津之前,原本还想著找现任天津巡抚孙承宗聊几句,更细致地了解一下情况。不过他到天津中卫的时候,正遇上孙津抚巡到塘沽地方视察海防工程,汪应蛟不想绕这来回二百里的路,也没有麻烦孙津专门过来见他的心思,所以也就悻悻作罢继续北上了。

“在天津开埠与番商互市”张嗣修闻言,眼神微微一凝。“这怕是不好办吧?”

“这话怎么说?”汪应蛟顺著话问道。

“市舶之利,多在南疆沿海。隆庆开关几六十年,其格局已成。如今在天津开埠,朝中袞袞诸公,尤其是闽粤地方的官员,岂能坐视商利外流?”张嗣修缓缓说道,“而且天津不同於漳州,是肘腋心腹之地,系连根本。番商远洋而来,其心难测,若有昔年倭寇糜乱东南之事,恐京畿不安,四方不稳。”

“不愧是文忠公的后人。”汪应蛟皱眉点头,对张嗣修又高看了两分。“皇上隆恩,召兄还京,不知可有明示兄台日后差遣?”

张嗣修微微一怔,脸上的思虑很快变成了苦涩:“潜夫兄说笑了。晚生一介流人,蒙陛下天恩召回,已是再造。张家不过是一处废弃多年的旧牌坊,如今陛下將其擦拭乾净,重新立起,无非是给天下人看个『昭雪』『改制』的姿態罢了。至於差遣.”张嗣修轻轻摇头,声音带著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与自嘲:

“哪里还需要什么差遣?隨便给个閒差,把我张家的牌坊立在那里,就是差遣了。倒是潜夫兄你”他语气微顿,带著一丝瞭然,“继掌天下度支,肩负社稷钱粮重担,才是皇上要重用的人。”

汪应蛟被这番直白又苍凉的自剖说得一时语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侷促。他轻咳一声,正不知如何接话,张嗣修却又主动转了话题。

“潜夫兄一路北上,沿途所见,民生如何?”张嗣修的目光扫过院中疲惫的骡马,语气转为沉静。

“不甚乐观。自淮扬入山东,麦苗稀疏,多有赤地。及至北直隶,景象虽然稍缓,但市井亦显萧然。”汪应蛟说道,“幸得皇上圣明,甫一践祚便尽撤矿监,召回中官。情况应该会逐渐好转起来。”

“矿税不是已经撤了快一年了吗?”张嗣修说。“还是这个样子?”

“矿监税使肆虐天下数十载,”汪应蛟嘆气说,“遗毒积聚,为祸至深,岂是一日可清。”

“矿税之设,虽为祸甚烈,但也並非全无益处吧?”张嗣修说道。

“益处?”汪应蛟诧异地看著张嗣修,“这种事情能有什么益处?昔年矿监税使,如虎如狼,遍设关卡,巧立名目。商贾视为畏途,寧肯缩手,也不愿倾家荡產以奉虎狼之口。思永兄虽久不在庙堂,但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张嗣修说道:“矿税中官所敛之財,纵多入內库、饱私囊,然总归有涓滴匯入皇家,强过尽数滯留於地方豪绅之手。在来京的路上,晚生便是听说,皇上继位之后更是大动內帑,严惩不法矿监,追缴赃银,用以接济辽东军用。此举,难道不也是开源之途吗?”

“竭泽而渔,寅吃卯粮罢了。”汪应蛟咂摸了一下。“且不论几十年来各地的民变,就单说这辽东的乱局,不就是矿税的遗毒吗。皇上虽然把高淮送去辽东凌迟了,可这女直韃子搅出来的乱局就此平息了吗?”

“潜夫兄说的是,”张嗣修抬眼,直视汪应蛟:“可如今矿税已罢,內库所得终有尽时。潜夫兄即將执掌户部,欲为太仓开源,不知有何良策?总不能只指望陛下再掏內帑吧?”

“开源之基,首在正本清源。”汪应蛟神色一肃,语气沉凝而坚定:“田赋乃国朝根本,然隱匿田亩、诡寄飞洒者眾,豪右与胥吏勾连,朝廷所得十不足五!此其一。其二,钞关课税日蹙,岂止行商稀少?漕船夹带私货,沿途关卡,地方官私设税卡,盘剥所得尽入私囊,商税流失,国税安得不空?此等顽疾不除,开源便是空谈!”他顿了一顿,声音带著决绝,“潜夫既受命於此,自当釐清积弊,与这些蠹虫顽疾周旋到底。”

“潜夫兄决心可嘉。清丈田亩、整顿税关,皆是家严当年所为.”张嗣修的眼神中既有讚许,亦有深沉的忧虑。“但我刚才说天津开埠是损闽粤而利天下,这丈田清关就是损豪右而利国家。触动之广,阻力之巨。若是没有常恆之心,雷霆手段是做不成的。而这雷霆手段,不可能不招致烈火反噬。我张家便是前车之鑑,潜夫兄不可不慎。”

汪应蛟迎著他忧虑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思永兄肺腑之言,潜夫铭记。然职责所在,义不容辞!且今上英睿果决,锐意更始,有明主在上,潜夫何惧之有?”

“明主在上,锐意更始吗.”张嗣修低声重复,脸上那份沧桑的疲惫仿佛更深了。他望向京城方向深沉的夜空,声音带著一种穿透时光的苍凉:“当年,家兄敬修,晚生,舍弟懋修,皆因先帝对家严一时之信重,而得列金榜,懋修更是高居榜首,名列状元。彼时,何尝不感沐天恩浩荡,以为圣心永固?但天威难测,一朝倾覆,便是抄家没產,长兄自縊。先父更是险受辱尸之祸。”他收回目光,看向汪应蛟,眼神复杂难明,压低声音道:“潜夫兄,你敢赌圣心永固吗?”

这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寂静的水潭。汪应蛟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未能说出。伴君如伴虎,古训如雷。他至今尚未面圣,那深宫中的帝王,其心志究竟能坚毅到何种程度?又能持续多久?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暮色四合,將两人沉默的身影紧紧包裹,只有远处更夫隱约的梆子声和骡马不安的响鼻,在沉滯的空气中迴荡。

恰在此时,驛丞提著刚点的灯笼小跑过来,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点凝重的黑暗,恭敬地打断:“汪部堂,张老爷,热水和饭菜都备好了,在小厅里温著。二位老爷路途辛苦,请先用些热食解乏吧?”

汪应蛟深吸一口带著凉意的夜风,仿佛藉此压下心头的波澜,对张嗣修做了一个简短的“请”的手势。张嗣修默默頷首,隨著驛丞的引导,转身走向驛站厅堂的灯火。院中,只留下愈发深沉的夜色和那未尽也无解的沉重疑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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