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后门附近的山坡下,斜着卡在一棵树边上,应该是被人推下去的。”那巡卫来到具峕伯的身边,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具峕伯推着转了身。
“快快快!赶快把那顶轿子弄出来。”具峕伯一边走,一边急切地下令。
“千万小心些,那轿子可金贵着呢!”郑都事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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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啧.”郑都事站在半山腰的一处台地上,左右端详着被六七个巡卫携手搬过来的轿厢,啧啧赞叹道:“这轿子还真是结实,从六丈高的地方滚下来都还没有散架。”
“福建黄梨,可不得结实吗?这种百年成材的顶好木头,就是在天朝也没几个人能用得上。”具峕伯也想给自己弄一台,奈何财力不足,只能白白眼红。
“不愧是咱们的李判事啊!”郑都事围着轿子踱步,大声地拍着李尔瞻的马屁,就像李尔瞻在里边儿坐着似的。
突然,郑都事停下了脚步,抬手惊叫道:“断了,这儿断了!”
“哪儿呢?哪儿断了!”具峕伯快步走过去。
“这儿呢。”郑都事指着一处断裂的装饰性雕说道。
“娘的,吓老子一跳。”具峕伯摸了摸粗糙的断面,“雕而已,本来就打得薄,撞断了也很正常。拆下来换块儿新的木头就好了。”
“可惜啊。”郑都事说道,“就算换了雕,那也是狗尾续貂了。”
“不见得。那批木头打完这顶轿子还剩了不少堪用的大材,补几个雕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具峕伯围着轿子仔细地观察了几圈,又发现了好几处碎裂的装饰性结构。“就怕连四柱、横枋、角撑这些地方有暗伤,那些地方坏了才是真坏了。得找个好木匠仔细检查一下才能再用了。”
“您还真是博学。”郑都事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拍出一个带着真心实意的马屁。
“哼哼。”具峕伯骄傲地扬了扬脑袋,“废话,当初这台轿子就是我监造。跟着转了好几个月,说是半个行家也不为过。”
“嗨哟!怪不得您能受重用呢。”郑都事堆出满脸讨好的笑。“您老什么时候有空,也教属下两招。到时候您打轿子,属下也好去给您把关。”
“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再说吧。”具峕伯的眼里没来由地蒙了些阴霾。他随手招来一个巡卫,对他下令道:“你现在就去找一台能把这顶轿子拉走的板车,最好再征几个民夫过来。”
“可以直接抬回去吧?反正抬杠也都找到了。”那巡卫转头望向另一个杵着抬杠的训卫说。
“你傻了吗你,没听见具同知说怕轿子有暗伤吗?”郑都事抬起手,在那巡卫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路上摇抖散架了你赔啊。”
“嘿嘿。小的哪里赔得起。”那巡卫讪讪地缩了一下脑袋。他不知道“福建黄梨”是什么东西,也不晓得这玩意儿造价几何,但那句“天朝也没几个人能用得上”的直白形容,他还是听得懂的。
“那还不快去!”郑都事咋咋呼呼地瞪了那巡卫一眼。
“是!”那巡卫转过头,急吼吼地朝着山下跑去了。
具峕伯望着那巡卫的踉跄背影,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如今轿子和抬杠都找到了,那些轿夫又去哪儿了呢?”
“大概都死了。”郑都事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这种事情不留活口才是正常的。”
“我也这么想,”具峕伯扶着额头,“但是尸体呢?”
“要么埋了,要么抛了。”郑都事转身南望,“属下比较倾向于是抛了。从这儿到汉江顶多也就二里地,抛尸很方便的,至少比挖坑方便。”
“确实。”具峕伯点点头,转身又招来一个巡卫:“你现在就回衙门,再调两队人马,让他们顺着汉江往下游搜查,问问那些沿途的城镇村落有没有看见或者捞起什么人的尸体。”
“是!”那巡卫没有多嘴,立刻去了。
“要不要再派人潜到汉江底下去看看?”郑都事说。
“你是想说绑石沉江?”具峕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属下就是这个意思。”郑都事点头道。
“算了吧,我刚才去江边给马儿喂水,见那水流又浊又急,还比之前涨了不少。”具峕伯摇摇头。“这时候派人下江找尸体,怕不是要把自己变成尸体。如今找到了衣料和轿子,就已经能给宫里交代,帮李判事洗冤了,犯不着再为了那些死人把活人的命搭进去。”
“您说得是,”郑都事说道。“可最近也没下雨啊。”
“就是上游骊州、忠州那些地方下雨了呗。”具峕伯耸耸肩。“这有什么奇怪的。”
“还是您的眼界高”郑都事的眼神倏地一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您说。要是那些反贼没有把轿夫绑石沉江,只是普通地抛尸,那些尸体会不会让下游的明军给捞起来啊?”
“你是说江华?”具峕伯眼神一动。
“对啊。京里不是传说,明军是从江华那边驶进京畿然后再沿江北上控制长湍、坡州导致平安、黄海两道的消息被阻断的吗?”郑都事侃侃而谈。但具峕伯现在却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
明军,明军.未来的日子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一想到这个问题,具峕伯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失控无措的慌乱感。不由自主,无法抵抗却又必然到来的改变,真是让人心烦!
恰此时,坡上寺庙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骚动,具峕伯也就顺遂地转移了话题:“应该黄廷悦他们来了。咱们过去。”
“是。”郑都事收敛发散的思维,立刻应了一声,接着便转头对那些将轿子弄出来的巡卫们下令:“你们几个,赶紧把轿子弄到山底下去,小心点儿,千万别搞散架了!”
“是”几个巡卫对视一眼,缓缓呼出一口灼热而疲惫的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