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话又说胡来,权焕也很清楚,从袁可立看向自己的那一刻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选项就只剩下接受和灭亡了。
权焕深吸一口气。在那个负责翻译的明军士兵停嘴的那一刻站了起来:“刘大人,小人有事不明,但请解惑。”
“权座首有话请说。”刘世芳微笑颔首。
“刘大人,”权焕咽下一口唾沫,作揖问道:“我义州向来归平安道管辖,如今改属镇江道,我们又当如何与平安道相处呢?”
“我不知道。”刘世芳很坦然地摇了摇头。“上面没说,我也没问。”
“.”权焕愣住了,其他官员也愣住了。
刘世芳轻轻一笑,接着道:“权座首要是实在这么想知道,待会儿散会之后,你给高参政去封信就是,反正镇、义二城不过一江之隔,来回也就半天。”
权焕回过神来。“镇江的主官还是高老爷吗?”
“对。他老人家改专任了,不再是辽阳道了。”刘世芳说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老人家都会驻在镇江,你们听他的就是。”
“是。”权焕先应了一声,然后缩着脑袋问出那个所有官吏都关心的问题:“那我们这些人将何去何从啊?”
“啧!檄文不还在你怀里揣着呢嘛?”刘世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记得上面很清楚地写着‘朝鲜臣工,贤能者留任如故,庸懦者黜退勿用’,权座首这是没看见,还是觉得自己不够贤能啊?”刘世芳没有朝鲜血统,也没怎么和朝鲜人打过交道,所以也就听不懂这些夷语方言。
“.”权焕被这句两头堵的反问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讪讪赔笑。
“权座首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刘世芳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没了,没了。”权焕当然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但这会儿他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
“其他人呢?”刘世芳向下摆手,示意权焕坐下。“有什么要问的一口气讲完,我要说正事儿了!”
“刘大人,”先前那个“喜迎王师”的老别监举起了手。“小老还有一事请教。恳请刘大人不吝赐教。”
“你是谁?”刘世芳微微皱眉,他有些饿了。“担着什么职务的?”
“小人李相信,义州府别监。”老别监作揖道。
“你也是李别监?”刘世芳微微眯起眼睛。“和那个管粮的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巧同姓。”李相信说道:“那个罪监是义州本地人。小人则本贯京畿道广州。”
“那你是管什么的?”刘世芳撇了一下嘴。
“小人主管本地文教。”李相信又作一揖。
“你有功名?”
“小人是万历七年的进士,官至吏曹参判。”李相信虽然仍旧弓着身子,却骄傲地扬起了头,“曾在万历十四年、十六年,两次随团朝天。并在万历三十三年亲率冬至使团到京朝贺。”李相信还记得,当年接待他们的人就是后来做了首辅的礼部侍郎李廷机。
“请问吧。”刘世芳稍稍收起了轻视与不耐烦,但还是补了一句:“檄文上写了的就别问了。”
“小人想知道,”李相信壮着老胆子问道:“袁监护吊民伐罪之后,当由谁来承袭小邦之王位?”
堂上一下子就安静了。就连一脸死相的郑遵都有了些活人气。
“这个事情檄文上没写吗?”刘世芳偏过头望向权焕。
“没有。”权焕当即道。
“哎呀!”刘世芳猛一拍脑门道:“记岔了。这个事情在袁监护的敕书上写着。”
“那皇上瞩意谁来承袭小邦王位?”李相信眼神一亮,但同时又闪烁着惊慌的光芒。
刘世芳仔细想了一下:“倒是没明着说让谁来承袭王位,只写了王世子监国。”
“皇上圣明啊!”听见这话,李相信立刻朝着京师的方向跪了下来。
“皇上圣明!”李相信说着如此伟光正的颂圣之语朝着京师跪拜下去,其他官吏又怎么敢继续安坐呢。
权焕当然也跪了,拜了,颂圣了。但他的脸上却没什么好看的表情。王系还留在废王这一支,这对他这种公开宣读了废王檄文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