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孤身深入
午后,一架四翼无人机出现在东镇附近,隨后快速上升,將整个镇子尽收眼底。
码头外,一艘快艇破浪而来,船头站著个腰背挺拔,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胳膊底下夹著黑色公文包,鼻樑上架著眼镜,头上梳著略显油腻的小背头。
欧扬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实际上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儿,总觉得大伙是为了看笑话,才把他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快艇收油,缓缓停在距离码头百米之外的水面上,隨著起伏的波浪微微摇晃。
向前几十米,就是將码头团团包围的船只,相对稀疏的边缘还有一些空间可以活动,越是深入越是拥挤,活像一个由船只拼成的小岛。
但欧扬觉得,它们更像一群尾巴捆住解不开的老鼠。
大概是听到引擎的噪音,近处的船上先冒出几个脑袋,然后更多脑袋出现,男人虎视眈眈,女人满眼期待,孩子探头探脑,但不论哪一种眼神里,都只有覬覦和恶毒。
就像看到一块即將送进嘴里的鲜肉,
欧扬扶著拉杆推了推眼镜,无视近在咫尺的恶意。
快艇驾驶员是个欧扬不认识的小伙子,他左右看看,立刻启动引擎,转向驶往海滩。
这边的情况稍好一些,临近沙滩的水面上虽然也有一些船只,却没码头那么夸张,似乎是故意留出一条进出的水道。
快艇沿著狭窄的水道前行,还没靠岸,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他怎么说也是从疫区闯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大场面没少经歷,早就习惯了各种恶劣的气味,然而这股与眾不同的味道很难形容,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屎臭味、尿骚味、呕吐物、严重的体味加上各种垃圾堆积在一起发酵,最终混合而成的复合型气味。
浓厚的怪味熏得欧扬险些把隔夜饭吐出来,恨不得当场自戳鼻孔!
快艇停在岸边,只有船头上岸,海浪涌上来时淹没四周,只有退下去时才能看到沙子。
欧扬看准机会,纵身一跃跳下船头,落地时脚下一软,差点摔个大马趴。
这可不是演得好,而是脚下的沙子太软。
他赶紧往前走几步,免得被海浪打湿皮鞋。
看到欧扬上岸,前方的帐篷里接连站出来几十个男女,瘦弱的身体披著破烂脏污的衣服,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动作缓慢,但所有人的眼里都透著阴蛰和狠戾。
如同草原上的饿狼。
群狼环伺,欧扬如芒在背,下意识地弓身拔背,做好应对意外的准备。
仍在快艇上那个小伙子,立刻抄起脚边的步枪。
欧扬环顾四周,想找到一条离开沙滩的通道,却只看到更多难民接连站起。
他暗暗叫糟,正寻思是不是返回快艇,另找个地方上岸,人群后方忽然传来蛮横的吆喝,几个持枪壮汉蛮不讲理地推开难民,晃著膀子来到欧扬身边。
这些人的穿著很隨意,露出健壮的四肢和发达的腹肌,暴力特徵极其明显。
与四周的难民比起来,就像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领头的赫然就是亚歷克斯:“密斯特欧?”
“是我!”欧扬用低沉的男中音说。
“你可以叫我亚歷克斯!”
两个人虽然见过面,但欧扬的脸藏在面罩之下,他认识对方,亚歷克斯却不认识他。
双方握手,亚歷克斯后退半步,“这边请!”
两个壮汉前出开路,后面还有几个暴徒压阵,沿途的难民默默退开,只要动作稍慢一点,就会惹来壮汉无情的打骂。
难民眼中满是惊惧敬畏,没人敢和暴徒对视,可在看向欧扬的时候,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眼神。
欧扬思绪发散,这就是皮肤和人设的作用么?
隨即又自嘲地想,自己居然沦落到被地下组织保护的地步,说出去简直就是黑歷史!
欧扬全程保持沉默,顺利离开沙滩,正式踏足小镇。
然而镇子里的情况还不如沙滩,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他们更加瘦弱,相比之下,有帐篷已经算得上富裕。
由於缺乏食物,很多难民早就饿成皮包骨,全身上下又脏又臭,倒在满是垃圾和排泄物的地上一动不动,几乎与死人无异,只有胸腹微微的起伏,证明他们仍然活著。
许多难民身上带著溃烂化脓的伤口,引来无数飞舞的蝇虫。
空气中充满熟悉的尸臭。
视线向前延伸,侧前方的拐角处,几个乞丐正把一具尸体拖进僻静的小巷,隱约可以看到巷子里散落著几根弧度非常眼熟的骨头。
欧扬完全可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只能视而不见。
经歷过那么多磨难,他虽然不是铁石心肠,但也不会在完全没有任何关係的陌生人身上挥霍有限的同情心。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试探,亚歷克斯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起镇子里的流浪汉。
他们中的一部分是外来的饿瓜多耳人,属於真正的难民;但也有很多是当地的普通人,因为自家的房屋被外来势力占据,只能流落街头。
一些人逃出镇子,甚至逃到其他岛上,再也没回来过,不知道是死是活。
欧扬不予置评,除了同情,他给不了难民更多。
而且见他和地下势力的人走在一起,沿途的流浪汉都不敢与他对视,但避向一旁的视线里,却分明带著掩饰不住的仇恨。
欧扬一阵莫名其妙,他从未来过东镇,与这些人没有半点交集,自然绝无旧怨。
显而易见,这些流浪汉不过是欺软怕硬,不敢反抗地下势力的压迫,却把仇恨转移到他这个无辜的路人身上。
路上偶尔也会遇上几个隨身携带枪枝,暴力特徵同样明显的壮汉,每当这个时候,护送的壮汉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肌肉,挡在两波人中间的难民,全都像中箭的兔子一样飞也似地逃掉。
就连实在没有力气的,也要拼著最后一口气翻个身,还能爬的竭力挪动,若是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就只能倒在地上,祈祷两伙暴徒的火拼不会波及自身。
亚歷克斯比想像中还要油滑,他熟练地打著招呼,攀著並不存在的关係,轻而易举地缓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