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这个名字,水无涯自然不会陌生。
这个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年轻人,短短数月间便在沧州搅动风云。
犹记得他初至沧州时,不过区区一境修为,蝼蚁一般。
然而离去时,竟已悍然踏入五境!更骇人的是,他从一境到四境,只用了区区几个月时间!这般骇人听闻的进境速度,纵观水无涯漫长生命,也是闻所未闻。
而且,就在这短短时间内,他竟真如一头过江猛龙,硬生生将盘踞沧州多年的左家连根拔起!固然,水家在其中暗中推波助澜,借力打力,但高见在其中展现出的狠辣、果决、以及那匪夷所思的“运气”,依旧让水无涯感到一丝心惊肉跳,故而对其印象极其深刻。
平心而论,左家行事跋扈,野心膨胀,竟想取水家而代之,沧州各大世家早已不满,水家更是视其为眼中钉。
暗中操盘,将其剪除,本是世家倾轧的常态,理所当然。
水家原本的计划,也只是将高见作为一枚搅乱局势、吸引火力的棋子而已。
可万万没想到,这枚棋子……太过锋利了!他一路冲杀,竟真能借来各种意想不到的“势”,将左家这棵大树砍得七零八落,最后更是连左家老祖左浪都毙命其手!
天可见怜,水无涯原本的计划只是打压左家,逼左浪臣服,从未想过真要一位十境巫觋的命,毕竟没必要逼得太过了!
高见此举,杀性之重,完全超出了水家的预料和控制。
后来,高见被送入神都阳京,去太学读书,水无涯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双方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一个潜力巨大但杀性过重的年轻人,被丢到神都那潭深水里,是成龙还是成泥,都与沧州无关了。
可偏偏……在这远离人世、凶险万分的地狱之中,他竟然又看到了高见!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诡异的状态——身受濒死重创,却散发着不容小觑的四十丈神光,卡在这地狱的裂缝里!
“此人怎么会在这里?”身旁的王家老祖王罡也认出了高见,浓眉紧锁,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高见灭左家,王家也是既得利益者之一,所以他对高见印象也很深刻,但是在太学的时候,王家的年轻人被高见打的有些惨,所以他对高见同样没什么好感。
“你问我我问谁?”水无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总而言之,先弄出来问问便知,他能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或许就涉及某些你我不知的、关乎地狱的隐秘。”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不说呢?”王罡直接问道,语气带着武人特有的直接。
水无涯轻轻摇头,唇红齿白的俊俏脸却说出了完全不相符的话:“若是上道,看在同出沧州,又和苍苍一起上了太学,与那李驺方也有些关系的份上,或许可结交一番,多个朋友多条路。若是不上道……”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这里是地狱,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搜魂夺魄,虽会让他变成痴傻废物,但总能得到些信息。事后,直接杀了便是。”
“呵,”王罡嗤笑一声,却并无反对之意,“不过也好,地狱之中,秘密最重要。多知道一点,或许就能多出一分机缘,避开一次杀劫。”
说罢,王罡不再犹豫。他伸出那只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右手,对着裂缝深处虚虚一握!
水无涯看了一眼王罡。
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落在水无涯这等炼气大家眼中,却暗含玄机。
他清晰地感受到,王罡周身气血微微鼓荡,一股精纯无比、融合了庚金之锐与壬水之韧的奇异气机自其掌心劳宫穴勃发而出,并非简单的外放吸力。
嘘气自内而之外也,吸气自外而之内也。天地之初嘘为春,嘘尽为夏,故万物随嘘而生长;天地之初吸为秋,吸尽为冬,故万物随吸而收藏。嘘者,上升阳气也,阳主发;吸者,下降阴气也,阴主成。
嘘气温,故为春夏;吸气寒,故为秋冬。一嘘一吸而已。
王罡这一“吸”,实际上是将金水相生之气炼入周身百骸,以至于举手投足间,周身毛孔穴窍皆可成“吸”之枢机,引动天地秋冬收藏之肃杀寒意!其肉身境界,已臻化境,距离十一境,恐怕真的只差临门一脚了!
啧,这老家伙,也不简单啊。
水无涯的思考,却没有影响到外面,只听见嗡的一声!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作用在高见身上,将他如同拔萝卜般,从那卡得死死的岩缝中硬生生吸摄而出,轻飘飘地落在众人面前的空地上。
高见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他浑身浴血,伤势触目惊心,但那四十丈神光却依旧顽强地笼罩着他,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刀,仍被他死死握在手中。
气息微弱,双目紧闭,似乎仍在深度昏迷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好奇、审视、贪婪、冷漠……不一而足。
水无涯没有着急。
他上前一步,蹲下身,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似乎想探查一下高见的状态。
水无涯纤细的手指并未直接接触高见,而是悬停在其手腕寸关尺之上,一缕极其精纯温和的水元灵气探出,小心翼翼地侵入高见体内,探查其状况。
只片刻,他眉头便微微蹙起,自语道:“五阴伤官,寒湿之气客于六腑,火失其正,是以邪热……此乃阴伤之兆,像是被极阴寒之力侵蚀了根本,又引动了虚火。”他感知到高见体内经脉中残留的、属于夜游神那冰冷死寂的力量痕迹。
但很快,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不对……不止如此。”他的感知更为深入,触及了高见那枯竭的精血和受损的脏腑,“看他这伤寒发表攻里之象,阳伤竟已成痉!这分明是……酒色过度,先伤五脏之真阴,此乃致病之本!再逢内外劳伤,复有所触,损了元气,气力衰迈,气血将离,积损为颓,此乃发病之因。最终导致阴亏于前,阳伤于后,阴陷于下,而阳乏于上,以致阴阳相失,精气不交,所以才会昏愦仆倒,不省人事。”
这番诊断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