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北都故人(八千)
“咱们这次由北外城水门下船。”赵北尘对许源解释:“北外城距离德胜门还有段距离,骑马要半个时辰。”
许源点了点头:“但凭千户大人安排。”
接近北都,这河上的船只越来越多。
占城河监大人的意识中,有关於南北两都“堵船”的情况。
许源这次是见识了。
赵北尘也是苦笑道:“这北都外的运河,前后经过了五次拓宽,却还是拥堵。
后来又拆了外城墙,在东、西、南、北分別建了四座水门。
所有货物在水门卸下,而后用车运进北都。
只有客船才能直接开进北都。
但南外城水门、东外城水门仍旧是拥堵不堪。常有货商在北都外排队都要排到三天以上。”
北都乃是天下商贾云集之地。
从寻常货物到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作为北都人的赵北尘当然也是自豪的,但更会因为这样拥堵的交通而苦恼。
皇城司在別的码头上,那都是直接让人清出一条水道。
到了北都不是没了这个特权,而是根本清不开。
运河衙门便是玩了命,也办不到。
“咱们呀乾脆绕到北面去,那里距离皇城最近。”
赵北尘也不知道,皇爷是否要召见许源。
周雷子和刘虎在船上大呼小叫。
终於让皇城司的齐百户、毛七等人找到了一些心理上的优越感:
你瞧,的確是没见过世面呀。
西外城水门和北外城水门虽说通行情况要好一些,但也排了一个多时辰,等眾人下了船,赵北尘看看时辰,便也不敢再耽搁,立刻策马衝进了北都城。
许源仍旧坐在“美梦成真”上,速度还要胜过了皇城司那些掛了字帖的骏马。
限制“美梦成真”速度的,其实是前面装模作样拉车的两匹匠造马。
一个半时辰之后,他们抵达了皇城地安门外。
靠近皇城之后,赵北尘整个人也变得肃穆起来。
这里有一排砖木房屋,乃是皇城司校尉们换岗前,一处歇脚之地。
赵北尘將许源安置在此处,叮嘱道:“许大人在此做好准备。”
他没有明说是准备什么,但是既然带他到了这里,那么天子多半是要亲自召见了。
许源面色冷峻严肃,点了下头。
看看天色,距离天黑怕是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他们中午就已经到了北都城外,进城却了小半天的时间。
赵北尘整理了一下仪容,也来不及换一身乾净的衣服,卸了佩刀就急匆匆进了皇城。
齐百户等人没资格面圣,就留下来照应许源一行。
他命人专门给许源腾出来两个房间。
许源独占了一个房间。
郎小八他们挤在另一个房间。
周雷子和刘虎越发激动:“你说—·陛下会不会也一起召见咱们?”
“要是能面见陛下,我们老刘家祖坟怕不是要冒青烟了。”
“这皇城就是气派啊!”
而许源的房间中,却是一片安静。
许源自己坐著,手边桌子上只有一杯白水。
可是左等右等,却不见有人从皇城中出来,宣旨召见。
这么一直等著,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
皇城中传来几声暮鼓,地安门落锁。
便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出皇城了。
许源等人都是意外,於云航出面去询问齐百户:“齐大人,我们这就白等著了?”
齐百户斜眼瞅了他一下:“陛下日理万机,你以为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这北都中,不知道有多少地方上的官员,奉召进京却只能一直等著呢。
你们才等了多长时间?”
於云航被了回来。
既然今日不得召见,眾人激动的情绪也就平静下来。
然后被那种激动所掩盖的飢饿便袭了上来。
大家今日只吃了早饭,接下来便一直在赶路。
毛七拿来了两袋乾粮:“隨便吃点吧,入夜了也不好再开伙。”
於云航拿了些乾粮,又端了一壶热茶,给许大人送来。
“大人,您也吃点吧。”
许源点点头:“放下吧。”
御书房中,天子仍旧在批阅奏章。
皇明的天子,如果想偷懒可以几十年不上朝。
若是勤政.也能跟太祖一样每天有批不完的奏章。
从这一点上来看的话,当今天子並不能说是的昏。
御书房中,已经点起了二十四根胳膊粗的蜡烛。
其实北都中,已经有了匠物照明。
但天子在日常生活中不大喜欢用匠物。
所以皇城內还是用蜡烛、油灯。
赵北尘便跪在一角。
从进来到现在,他一直跪在这里。
赵北尘没有半点怨言。
这趟差事怎么说呢,办的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別的都不说,途中被那邪崇跟踪,他没有搞清楚那邪崇的“来歷”,这便是无能。
別管当时客观条件如何,很多时候天子便是只看结果的。
跪了一个多时辰,天子忽然微抬首,问道:“时辰到了吗?”
赵北尘立刻叩首:“回皇爷,到了。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知道结果了。”
天子便又低下了头,继续批阅奏章。
地安门外,那一排房子外,皇城司眾人在齐百户的带领下,悄然的撤退了。
临走的时候,齐百户和毛七脸上,都带著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地安门上边,有个人站在黑暗中,手中拿著一件匠物,正对著下面的那一排房屋。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会被这件匠物“收影”,然后拿给陛下看。
这是对许源的第三试。
许源伸手摸向了桌上的乾粮。
这是皇城司特製,在外办差难免风餐露宿。
这乾粮乃是以白面、豆面混合了肉糜,调了精盐,烤成了干饼。
远好过占城署的乾粮。
许源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觉得还是得吃一点。
下一顿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但是许大人的手刚摸到了乾粮上,却忽然从旁边伸来一只扁嘴。
咄一下就啄在了许大人的手上。
许源下意识的一缩手,便看到大福瞪著一双圆溜溜的鹅眼,歪著头瞅著自己。
许源瞅著好笑,轻鬆了一些,道:“怎么,你也饿了?”
许源撕了一块丟给它。
大福却是一脸嫌弃,用大脚蹼啪一声踢到了一边去。
许源撇嘴:“不吃?”
许源就自己撕了一块,正要送进嘴里,却见大福拍著翅膀猛地起来,用一个杂耍般的姿势,又是一脚把许源手里的那块乾粮端飞了!
“矣?”
许源意识到不对,疑惑:“这东西不能吃?”
许源又拿起乾粮闻了闻。
丹修的嗅觉十分敏锐。
却也没有闻出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大福一路上都跟著呢,但赵北尘等皇城司眾人,偏偏就是没有注意到它。
赵北尘在给皇爷的奏摺里,也压根没有提起,许源还带著一只鹅。
许源又试探了一下,了一块又要往嘴里送一一这次大福生气了,狠狠一扁嘴凿在了许源的手上。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许源便肯定了,这东西不能吃。
许源立刻衝出了房间,外面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皇城司的人都不见了!
许源毫不迟疑的闯进了隔壁的房间。
於云航他们都在,看到许源进来,全都站起来:“大人。”
许源一看桌上的乾粮,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许源脸色凝重:“乾粮有问题,快吐出来!”
郎小八便一声大骂:“狗日的毛七!”
他立刻用手去抠喉咙,刘虎飞快的打开自己的包袱,调了些东西灌下去,然后“呕”
一声吐了出来。
其他人也都各想办法。
但是许源的神色仍旧严峻,他们吃得早,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许源一挥手,筋丹飞出,迅速的將所有人都捆了起来。
这房间內,一片秽物,气味难闻。
许源想了想,拖著眾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关好门,自己守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便发现手下们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郎小八吃得最多,而且武修的消化能力也最强。
他最先有了反应,两眼泛红,忽然看向身边的狄有志,一声怒喝:“有邪祟溜进来了他奋力扭动要挣脱了绳索诛邪崇。
许源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將他直接打昏了。
其他人还能保持著清醒,有些慌张道:“怎么回事?”
“那些乾粮是皇城司给的,他们为何要害我们?”
许源没有说话。
但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再一回想,顿时明白赵北尘一路上都在试探自己。
许源索性將所有人都打昏了过去。
“只怕不会这么简单。”许源暗道。
许源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进出,这一排屋子的门上都没有贴门神!
就在此时,许源耳中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咯咯咯!”
接著一阵阴风吹进了许源的后颈。
就好像是有人贴在他背后,朝他脖子里吹了一口凉气。
屋子中的蜡烛无声无息的熄灭了,飘起了一股的青烟。
“咯咯咯.”
那个娇笑声又在房间中迴荡。
笑声地来源不停变换。
仿佛声音的主人,就在屋中四处飞盪。
“这么俊俏的小哥,本宫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那声音就仿佛一只轻柔地小手,恰到好处的搔在了男人心中最痒的地方。
许源也不由自主的有了反应。
好在祛秽司官服宽大,外表还看不出来。
屋子中忽然有了一片亮光。
那亮光惨绿,从下往上照起,映出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穿著一声华贵的妃子服,腰肢纤细摇摆,好似垂柳。
胸口鼓囊囊的颇具规模。
容貌虽然绝美,却是面孔惨白,脸上带著笑,却无比的阴冷。
一双眼睛没有眼球,是两个空洞的血窟窿!
她的嘴张开,嘴唇便裂成了十几瓣。
一道魅惑的声音在屋中迴荡:“小哥儿是哪里人啊,瞅著面生得紧,本宫——””
那种让人心痒痒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若是真的吃了那乾粮,怕不是正被“助兴”了?
许源一张口,腹中火轰的一声喷过去。
“哎一那鬼影发出一声古怪的惨叫声,在火焰中悽厉挣扎。
许源却是不为所动,静静看著那东西烧成了一道青烟。
“杀得好!”
一个豪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接著房门被推开,龙行虎步走进来一个魁梧汉字。
他穿著一身鎧甲,手臂和双腿上缠著绳索。
所有的绳索最后都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进来之后,便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
对许源一抬手:“本王看你是个人才,部位美色所惑。本王给你一个机会,根本王一起干。
他日本王身登大宝,你便是魔下第一的统兵大將!”
隨著他的许诺,许源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有各种画面涌起。
领兵征討、一言可决万人生死!
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真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若是吃了那乾粮,这种感觉怕是会“感同身受”,让人更加难以拒绝。
许源却只是冷哼一声,又是一口腹中火喷出。
这位王爷跟方才的妃子却是不同,敏捷的闪身让过了火焰,拔刀便杀:“好逆贼!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本王征討你!”
剑丸叮咚一声跳出,同“王爷”廝杀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地安门上的那个人悄无声息的下去。
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今夜的计划他当然是知道的,但绝没有想到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她手中的那件匠物,乃是一面裱框。
她捧著裱框下来之后,便有八名御马监的壮硕太监,护送著她以最快速度来到了御书房。
“陛下。”她跪在下面,身躯微微有些发抖。
天子放下御笔,缓缓抬起头来:“出了意外?”
天子一看她的样子便猜到了。
她颤声回答:“回陛下,许源没有吃那乾粮。”
“嗯?”天子也是意外。
那乾粮中的药物,乃是御医们特別调製。
而且之前经过试药,便是三流丹修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乾粮上还种一道名为“无心失”诡术。
会让人下意识的去吃。
即便是不饿,也会隨手瓣一块送进嘴里。
许源只是个四流,又怎么会有所察觉?
暮年天子的白的双眉了一下,微招手:“呈上来。”
“是。”
掌印太监从她手中取了裱框,送到了陛下的面前。
“放来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