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有?”段潁听了暗自吃惊:“这风灾好生可怕,这交州灾害如此之多,难怪荒鄙之地!”
“哈哈哈!”孔圭笑了起来:“段长史这话和我当年差不多,不过大將军却有另一番见解!”
“另一番见解?这个怎么说?”
“当初大將军是这么说的!这风灾固然破坏甚多,但也有好处,比如大风所过之处皆有大雨,这样一来,原本南方夏天皆少雨乾旱,每次大风过后,便可解月余燃眉之急;其次大风所过之处,將海水搅动,底层之物趋於水面,使得阴阳调和,鱼虾聚集,於渔业大为有利。”
“第一条听得好像有几分道理!”段潁点了点头:“那第二桩倒是未曾听说过!”
“呵呵,这有何难,这风应该最多一两天就平息了,那时自然渔民会出海捕捞,收穫多少一看便知道了!”孔圭笑道。
段潁看了孔圭一眼,道:“孔公遭遇这等大灾,却神色如常,让人钦佩!”
“不敢!”孔圭笑道:“老朽当初来当著番禺太守时,也是无心政务,整日里只和本地士人唱和,讲学经书,只想著任期满后,便回中原。不过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这把老骨头估计是要埋在这番禺了!”
“哦?为何这么说?”段频问道。
“当初我也问大將军,交州夏有大风,又有疫病,临海又有盐碱,实乃下下之地,为何他要选这里为立足之地呢?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大將军是如何答的?”
“他说世间事有一利必有一害,比如沿海之地土地盐碱,不利农耕,但若是经营的好,晒盐、航运、捕鱼皆是大利,非农耕能及;崎嶇山地不利农耕,但山地多有矿藏、林木之利。现在大家都觉得中原乃上上之田,可在上古时中原河曲交流,沼泽遍地,人民只能居於高地,每逢大雨,便为鱼鱉食。是大禹通江河,划九州,以河渠直通大海,再经由上千年先辈的开垦,中原方有今日的模样。所以说事在人为,若能兴利去弊,便能上上之地,若是不加经营,便是上上之地,最后也会沦为不毛之地。
这交州有几样胜过中原:第一,临海,有渔盐航运之利;第二、多河流,多雨水,只需稍加开垦,便有农耕之地;第三、气候炎热,一年可收三季,一亩所获可比北方两亩;
而且多珍果异种,如油棕、木,物產丰饶,又有通商之利。若好生经营,亦是立国之基,不亚於中原!”
听孔圭这番话,段疑良久无语,才道:“若如魏大將军这般说,数百年之后岂不是这交州之地亦有王者兴,便如小邦周攻大邑商一般—”
“哈哈哈!”孔圭笑道:“那时你我早已是白骨一堆,又有什么干係?”
一灯如豆,將屋內照亮了大半,段潁躺在榻上,双目微闭,却怎么也睡不著,半响之后,他突然坐起,一旁的段煨嚇了一跳,赶忙上前扶:“兄长可是要小解?快將尿壶拿来!”
“哪个要小解!”段潁一脸的烦闷,:“扶我去院子里走走!”
“院里走走?可外边在下雨呀!”段煨道。
“那就在走廊里走走!我心情烦得很!”
段煨没奈何,只得帮兄长穿好鞋子,扶著他出了门,站在走廊,眼前黑乎乎一片,唯有风夹杂著雨水四溅,不一会儿,段煨身上的衣裳就湿了不少。他真想著应该如何劝说兄长进屋去,却听到段疑一声长嘆。
“兄长,你怎么了?要请大夫来吗?”
“我身体没事,只是心里有事!”段潁嘆了口气:“今天孔圭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不知兄长说的是哪句话?”
“就是说交州是立国之基,经营的好了,不亚於中原!”
“那句呀!这句话没什么吧?”段煨小心答道:“孔圭都要把自己葬在这番禺了,自然要说几句好话,再说这番禺的確不错呀!相当富有呀!”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如孔圭说的那样,交州变得如中原一般,那將来会不会有一天大军北上攻灭阳,就如同数千年前武王伐商紂一般!”
段煨犹豫了一下:“兄长,用不著等到千百年后,魏聪不是已经领著交州兵打进阳过了吗?不然他咋当上大將军的!”
“这一一”段潁顿时愣住了,他想了想之后答道:“这个还是不一样的,魏聪的確是打进了阳,不过他还是大汉的大將军,而武王伐紂之后可没有继续当商的臣子,回到宗周当了周王,而且周公还將商人迁徙去了其他地方,朝歌也沦为一片废墟。”
“那魏聪他也没回交州呀!您担心什么呢?”段煨不解的问道。
“我担心什么?”段潁皱起了眉头:“我担心我按魏聪说的拓地数千里之后,交州变得越来越强大,有一天他会反过来將中原吞併,到了那时候一—”
“兄长您真是瞎操心!”段煨急道:“且不说这场大风吹下来,至少今年您是没法出兵了。就算您真的打下了几千里地,那也是大片蛮荒之地。经营起来要多少年呀!那时你我早死了不知道几百年了,这是咱们需要关心的事吗?”
“你也觉得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段频问道。
“当然啦!”段煨道:“您现在该做的应该是早点把病养好,至於几百年后的事情让几百年后的人操心吧!快进去吧,不然我也要被这雨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