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核对发动机型号与实际功率数据;
还有人对安全带结构和玻璃透光率提出了意见。
于岸山、郝逢春、曹青杭三人配合默契,对答如流。
专家们边听边记,偶尔点头,偶尔交流两句。
当高斌记录完最后一处信息,合上笔记本后,
周秉然笑着说道:“你们这辆车准备得很扎实啊!”
“外形、内饰、技术数据都符合要求,语言部分也过关。”
“辛苦你们了。”
于岸山赶紧开口:“这次能有机会参加预展,对我们省机械厂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我们造车底子薄、起点低,基本上都是从零开始,很多地方还不成熟,
“这次能得到各位领导和专家们细致的指点,真是受益匪浅。”
周秉然笑了笑,热络了几句之后,就转身领队前往了下一个展区。
陈露阳跟在最后面,
走过于岸山的身边时,趁没人注意,还偷偷的冲着自己的领导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于岸山正准备转身,余光瞥见这动作,
下意识就瞪了他一眼,
可眉梢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上扬了一扬。
不管咋说,能在全国评审组面前把车子顶住、把问题答圆,
没出纰漏、没掉链子,
初审这关算是稳稳的过了。
……
由于整个工业机械展区展位多、面积大,评审组留给每家厂商的时间都十分紧张,
每辆车平均只有十五分钟左右的展示时间。
陈露阳随着评审组一家接着一家走,手里抱着厚厚一摞资料,边听边记。
这一下午走下来,虽然只评了七家汽车厂,但却让他心里翻江倒海。
上一次,他随着王轻舟他们来汽车展览交流会的时候,全国各地的汽车还是基本上都长一个样子,
清一色的仿日本线条:圆头、短尾、窄轮距,看着像是兄弟姐妹。
可这次进出口预展完全不同。
花海带来的是一辆刚试制的“龙龙”样车,车头线条方正利落,灯口规整,模具打得颇细;
首汽那边的样车主打技术展示,把发动机舱布线和散热系统都重新调整,连水箱都改成了横置宽流式,热交换效率提升了不少。
压倒西风展出的车型则走了另一条路,
整车线条更硬朗,车体略高,尾部收得紧,
前脸棱角分明,几乎能看出模仿欧洲越野车的影子。
就连南方的轻工厂,也试制出一辆双门小轿车,主打节油设计,油耗比去年同级车低了一升多。
这一届的展馆,俨然成了全国汽车制造水平的一次“比武场”。
陈露阳每到一个展台,都认真听评审专家讨论动力总成、工艺路线、装配标准,
每见到一种新的结构,他就俯身仔细看,
趁专家还在照相、厂方还在解释时,陈露阳就迅速在笔记本上画出示意,标上关键尺寸。
越是看得多,他就越坚定一个念头:
得把张楠带来。
虽然经过修理厂的历练,张楠对小汽车零部件的匹配、材质、车床精度都摸得门清,
但那是“做”的层面,还不是“见”的层面。
真正的成长,不光是一次次试错,更要在一次次“看见别人更好的设计”中,慢慢形成自己的审美与直觉才行!
陈露阳始终相信:
一个工程师的眼睛,比他的手还重要!!
在修理厂,张楠能学会怎么生产;
可要学会“看得出来什么是好”,
就必须走出来,
去看看全国最强的厂子、最亮的样车、最新的零件和最细的工艺!
只有见过更高的山,才能在图纸上画出真正领先一步的结构,
只有眼界被打开,才能为“通用化项目”找到更高的起点。
在陈露阳对这些参展小汽车连连打量、时不时插上两句评论的时候,
评审组的几位专家,也逐渐对他这个年轻翻译生出了几分兴趣。
虽然,陈露阳是个屡遭力学系图王痛骂的、不懂理论的、就会瞎几把乱想乱支招的,
外行鸡,
门外汉,
大傻逼!
但是!!!!
在说回到小汽车的时候,陈露阳绝对算得上理论上的专家!
老话说的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在机械厂的这一年,陈露阳黑天白夜的坐在融合车间的小办公室里翻译,
连他自己都数不清,究竟看过多少份日本、意大利汽车工艺的原版资料。
而且他作为厂里唯一能通外语的翻译。
每次车间工程师、技术工人跟江边渡一郎、马达加斯加他们谈工艺、改装、测材质,
他都得全程口译。
对于小汽车的一系列专业术语、技术要点以及装配逻辑,陈露阳全都门清!
可以很负责的说:
论动手造车,陈露阳的确啥也不是。
但是,要论哔哔如何造车,他能顶天立地的指导一个车间!!!
在强大厚重的广阔理论支撑下,陈露阳毫不客气的在各家的小汽车代表团面前,展露出了惊人的技术素质。
他那股“半懂不懂、偏偏又能说到点子上”的劲儿,反而最吃香。
甚至在一些细节的用词和结构翻译上,陈露阳都能和全国机电总公司的总工罗启民聊得上几句。
在考察完第三家厂的小汽车之后,趁着评审组休息的空档,
罗启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小陈,我看你也别在机械厂干了,干脆来我们总公司算了!”
现如今,国家正值“六五计划”,全国机电总公司正在抓“出口机电产品配套工程”,
正急着要一批既懂技术又通外语的年轻人。
而陈露阳这样,既懂多国语言、又能和车间工程师对上话的“稀有型人才”,
在整个系统里,简直凤毛麟角。
罗启民瞅着他这小伙子精气神足、眼神亮,心里是真动了“撬墙角”的念头。
陈露阳第一反应:擦!
你说你这人,你这话私底下跟我说啥啊!
你倒是当着我领导面说啊!
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谁都没听见你相中我了,
整得我自己白高兴一场不说,还没有给我领导造成任何的危机感。
他心里吐槽归吐槽,脸上却笑得一本正经:
“罗总工,您可太抬举我了。”
“我现在还是厂里送出来委培的学生,在北大读大一,学业还没完,暂时还得按厂里的安排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