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轩荣驱车前往，这辆深色的劳斯莱斯，在雨天疾驰穿梭，因恶劣天气没在奔腾车流中过于惹眼瞩目。

男人年轻时都喜欢玩车玩表，王轩荣也不例外，有钱后玩得也凶，半年不到能换好几辆，但年纪阅历上来以后，以往能刺激肾上腺素的运动反倒变得平平无奇。

把车停在蒋雨泽的住处楼下后，王轩荣没有急着下车，而是透过车窗看往公寓方向。

左手拎菜的住户，正要收伞进楼，趁机甩落合拢伞面汇聚的大量雨水；牵着孩子的住户，将伞倾斜在孩子身上，耐心叮嘱对方注意脚下。

小不点被幼稚可爱的雨衣罩住身形，撅嘴在地面蹦跳几下，用雨靴踩出一个个飞溅的水花。

人们都在回家路上，行色匆匆，王轩荣抬头上看，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视野被平铺成海洋般的深色背景，灯光染上落日的黄色光晕。

这里点亮的万家灯火，让他分辨不清等他的那盏。

他确实不是合格的伴侣，许下诺言又屡屡失约。

【轩荣，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画展吧？】

【票我买好了，到时候在画展门口等你。】

戴着百达翡丽最新款手表，穿着私人定制的高档西装，走到哪都有他人的谄媚恭维，跻身上流社会的王轩荣，开始用金钱衡量一切价值，进行商人市侩的取舍。

【轩荣，画展已经开始了......你人在哪里？】

【突发情况吗？没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我在门口遇见以前的朋友，正好能和他聊聊......轩荣你去忙，我先挂了，嗯，再见。】

滋滋电流音让传递到另一端的男声失真，那人习惯在次次期待中失望，在漫长等待中麻木，却从不言语，只是吞下所有苦涩的种子，最终耗尽养分结出仅有的烂灿果实。

为什么越是真挚到毫无保留的感情，他对待起来越是轻蔑低贱？

错认为只是缺少滋味，随处都能替代的白水——

王轩荣抬头找寻，开始漫长执着地比对，分明是类似的光亮，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这不是，这也不是......

眼眸倒映的星光闪烁，即使闭上双眼，那些悬浮光斑也仍残留在漆黑的视网膜底，灼灼刺痛他的神经。

神经质反复数次，王轩荣颓然放弃，将背靠在座椅上，半合上疲惫的眼。

于车内低低笑了一声，带有讽刺的语调很快消散在空中，王轩荣终于愿意承认，那盏他渴求的明亮灯盏，早就在一去不复返的过往时光中被他弄丢。

...

门被打开，做好四菜一汤，坐在沙发等待的蒋雨泽，在听到动静后转头，正巧对上王轩荣一双漆黑的眼。

浓墨的黑，氤氲着无法捉摸的复杂情感，王轩荣像是从水里捞出，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以往梳得整齐规矩的发变得凌乱，发尾垂落的水珠，不停滴入衣领内，眼睫垂落的水珠，在苍白面部蜿蜒。

领带歪扭在一侧，裤腿淌着许多水，可即使最狼狈的时刻，男人也保持应有的风度。

他紧紧盯着蒋雨泽，开合同样苍白的唇，将滑落到唇瓣的水滴咽入腹中。

一字一句，异常清晰，他说：“久等了，我回来了。”

...

蒋雨泽像只勤劳燕雀，推着王轩荣先去洗个热水澡，又给他煮了一碗祛寒姜汤，看男人喝完，再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这才舒了一口气，“这样应该不会感冒了。”

辛辣姜汤，回温了冰冷躯体，王轩荣恍惚看着蒋雨泽，他淋雨时，那人比他还着急，忙上忙下，生怕他生病。

【王！轩！荣！你干嘛淋雨回来？！】

【果然发烧了，醒醒，把这个药吃了再睡——】

“忙这么久，菜都冷了，我去热一热。”

王轩荣下意识紧扣住白皙纤细的手腕，虎口用力紧禁锢成圈，不让对方挣脱，恍若终于找到珍贵的遗失之物。

“王总......”

这两个字，让男人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闭眼调整情绪，再次睁眼时变回蒋雨泽熟悉的稳重模样，松手沉声道：“抱歉。”

王轩荣沉默注视着对方离去，低头看向还有些颤抖的手，惯会自欺欺人，变得这般懦弱的他，又是想弥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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