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姜半晌才反应过来:仵作验伤,验的可是死人!
但,不待她开口,崔白年话锋一转,拧回原处:“骨刀多是市井里的混子在用,看着锋利,足够骇人,实则又薄又脆,难以取人性命,自然闯不了什么大祸——皇帝不至于聘一个用这种武器的人玩儿阴的事实如何,待他醒后再细问罢!”
“徐衢衍本就是个又蠢又怯又钝的货色!舅舅在时,对这个儿子从来没有好脸色!”傅明姜的情绪极易被人牵着走,立刻低斥道,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如今您也好,母亲也好,倒是对他有些推崇了。”
蠢?怯?钝?
崔白年笑一笑。
徐衢衍卧薪尝胆十年,如今这一手玩的叫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薛枭为首的御史台和吴广粮为首的内侍监,两者一内一外互辅互补,薛枭在朝堂敦促郎中摸脉以摒除“青凤”诸人,内侍监偷偷地在内宫排除异己,借着把脉的名头,将六司中近三百号人全都发了安置银遣送出了宫,潜藏在宫闱中的“青凤”几乎全军覆没,有几个已做到六司掌权但还未喝下“牵机引”的女官,竟被以“身重体乏不适宫闱”的名头打发了出来,细细盘点,被打发出来的这二百多号人几乎都来自江南。
“青凤”必定来自江南,或与江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出身江南之人,却不一定是“青凤”。
皇帝此举,是宁肯错杀一百,也不肯宽纵一例。
更加证明,皇帝早已对江南出身之人心存戒备,甚至这份名单不知在手中攥了多久,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推崇?”崔白年笑着摇头,神色和蔼:“你母亲是忌惮,欲图以荣王取而代之。”
上次密会,傅明姜不知为何与靖安起了冲突,并未参与。
傅明姜侧眸想想:“那也不是挺好吗?荣王不过八岁,至他亲政至少还有八年,足够咱们再筹谋了。”
“若又养出一个徐衢衍,岂非鸡飞蛋打,平白为他人作嫁衣?”崔白年反问。
傅明姜一愣,手放在腹上,向后微微靠去。
什么意思?
公爹,是几个意思?
崔白年笑容儒雅,唇角挑起的弧度有礼而克制:“大长公主到底姓徐,从始至终的目的便是光复江南士族,重振门阀,其根本还是徐氏当家。”
傅明姜双眉皱了起来,神色略显迷惘。
“大魏以来,庶民起家的方式愈发多起来,考功名、做生意、投军.脑子活络的,去闽南、去关北、去西夷——庶民早就活起来了!便是再次重振门阀,又有何用处?他们还甘愿为士族门阀做攀登的梯子、做刀俎上的鱼肉、做浇的肥材吗?”
太祖皇帝给了庶民太多希望!
一个吃过大米饭的人,还愿意去吃麦麸吗?!
一个做过人的人,还愿意去当狗吗!?
“庶民的心力已较六朝不可同日而语,士族门阀之荣耀难以再生!陈胜吴广之流一旦再现,门阀摇摇欲坠不过数年之计。”崔白年始终笑盈盈地看向傅明姜:“与其拖着士族共沉沦,不若咱们把徐家撬开,吞天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