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嫂又紧跟着逼问：“什么时候出发？”

她把话说得极难听，红杏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襟摇头。小满下意识地朝内去看，那个被唤作“三爷”的人恰好在最深处的阴影里，只能看见那人坐着，翘着二郎腿。

小满知道，无论合格与否，前去招工的人总还会被问上几个问题，然而这人对自己的嫌恶完全表现在了脸上，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甚至连一句话也懒得问自己，那就不用说，铁定是不成了。

小满只轻轻点了下头，在桌前坐下，一只手抓着筷子，另一只手捧着红杏盛来的一碗饭，眼睛看着桌子，没有多说什么。

他走回家时，红杏坐着，柳嫂也在。

还没有走出几步，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两下子，他回过头，见是那个三七分头的青年。

再看这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中等身量，宽额直眉，单论相貌稀松平常，穿着也不过就是一身极普通的青灰色长袍，气度的确有别于乡里人，却没多少人们想象中海上名流的摩登派头，甚至不太像个生意人。

小满的心莫名急迫地跳动，好容易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一一将那几张脸看清，有一个人先站起身迎了上来。

对方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留着三七分头，披一件簇新的黑色风衣，举手投足倒是很有几分气派。

初见到魏三爷，小满率先注意到的是他手里端着的那只茶杯，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白瓷发了黄，连瓷上描的纹都被磨得模糊不清，似乎和他的身份并不相称，却还被他牢牢端在手上，如同稀世珍宝一般。

红杏起身去替他盛饭，柳嫂按耐不住地先笑着问了一声：“怎么样，够格吗？”

小满扒一口饭，有些敷衍地说出三个字：“我不去。”

小满发着怔，不由朝着那遮阳棚的方向眺望，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沉下，那里只剩下乌漆墨黑的一片，半个人影都瞅不到了。

小满咬起嘴唇，也摇头，“我不能一个人出去，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红杏还是浅浅地笑，柳嫂却没有那么多的耐性，冷笑一声，盯着小满，连珠炮似的将一连串反问抛给了他：“那你倒问问自己，你现在有什么资本带她出去？两个人出去后要怎么办，喝西北风，还是睡在大道上？或者你还要杏儿来供你养你？”

柳嫂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浑小子，现在分开一段，以后才能长远地在一起，做男人不要磨磨唧唧的，就这样定了。你放心，这里有我在，我会顾好你嫂嫂的。”

说完，她又向红杏笑问道：“杏儿，是不是？”

小满抬起头，红杏已敛了笑，认认真真看着他，坚定地点头。

他怔了良久，忽然搁下碗起身，朝着柳嫂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红着眼眶道：“柳婶婶，请您照应着我嫂嫂。”

红杏在一边也红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