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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误闯天家,劝君放下手中砂(加更)

“殿下何出此言?恪与玄伯,自少年时便与殿下相交。”

“一同读书习武,共事多年,情同手足。”

“如今殿下欲行此壮举,我等岂能贪恋京城繁华,做那缩首之辈?”

“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泰也郑重道:

“……正是。”

“殿下既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西域虽远,然能隨殿下开疆拓土,宣播王化,亦是男儿快事!”

“前程虽好,焉能与知己同行、共创功业相比?”

刘理看著这两位挚友,眼眶微热。

重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好!好!得友如此,刘理此生无憾!”

“我们……同行!”

出发之日,秋高气爽。

洛阳城外,太子刘禪亲自率领百官,为三弟刘理使团送行。

仪仗煊赫,鼓乐喧天。

但空气中却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离愁別绪。

刘禪拉著刘理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三弟,此去万里,关山阻隔。”

“定要……保重身体。”

“西域之事,尽力即可。”

“若事不可为,亦不必强求,早日归来。”

刘理看著兄长,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用力握了握刘禪的手,沉声道:

“太子殿下放心,臣弟省得。”

“京城……父皇与江山社稷,就託付给皇兄了。”

“望皇兄……善自珍重。”

“励精图治,使我大汉,国祚永昌!”

兄弟二人执手相看,良久,刘理毅然转身,翻身上马。

陈瑶乘坐的马车紧隨其后,再后面是陈泰、诸葛恪。

以及那三十余名自愿追隨的勇士。

还有鄯善、疏勒、焉耆三国的使者与质子。

队伍浩浩荡荡,向著西北方向,迤邐而行。

走出京城约三十里,在一处长亭处。

刘理勒住马头,回身对依旧目送他们的刘禪及百官队伍。

遥遥一揖,朗声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別!”

“皇兄,诸公,请回吧!”

“刘理……去也!”

说罢,不再回头。

催动坐骑,与整个使团一起,融入了通往酒泉郡的漫漫官道。

身影逐渐消失在秋日原野的尽头。

他们的前方,是茫茫的戈壁。

是未知的挑战,也是一条充满艰难险阻。

却也蕴含著无限可能与功业的西域之路。

……

时维初秋,中原大地已渐有凉意。

然而在这通往岭南的崎嶇山道上。

暑热却依旧如同黏稠的湿布,紧紧包裹著每一个行人。

空气中瀰漫著草木腐烂与湿热泥土混合的怪异气味。

蚊蚋成群,嗡鸣不绝。

一队约十余名身著皂隶公服、腰挎铁尺环首刀的官差。

正押解著一个特殊的囚徒,艰难地行进在几乎被疯长的蕨类与藤蔓吞噬的古道上。

那囚徒,正是被废为庶人、流放岭南的前吴王——刘永。

与之前乘坐槛车不同,

此刻的刘永,颈上套著沉重的木枷。

手腕与脚踝更是被粗大的铁链锁住。

铁链的另一端握在一名身材魁梧的官差手中。

每走一步,铁链便哗啦作响。

与木枷摩擦著他早已被汗水浸透、破烂不堪的囚衣下的皮肉,留下道道血痕。

之所以如此严加看管,皆因他此前在蜀道途中曾有逃脱並杀伤官兵的前科。

加之朝廷有意彰显其罪孽深重。

故而这押解队伍人数远超寻常流放犯,且防范极严。

岭南山路,本就险峻难行。

加之雨季刚过,路面湿滑泥泞,更是举步维艰。

刘永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苦楚?

连日跋涉,他脚底早已磨出了密密麻麻的血泡。

血泡破裂,与汗水、污泥混合。

每踏出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之上。

钻心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冷汗与热汗交流。

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一般。

喉咙更是乾渴得如同著火,仿佛连呼吸都能带出火星。

“水……给……给我水……”

刘永终於支撑不住,用那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嗓子,发出微弱的哀求。

为首的押解官差,是个面色黝黑、满脸横肉的汉子。

姓王,人称王头。

他闻声回过头,脸上露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啐了一口浓痰,骂道:

“他奶奶的!又叫!”

“一路上就你事多!真当自己还是那金尊玉贵的王爷呢?”

“阶下之囚,能有口吃的让你吊著命走到岭南。”

“已是天恩浩荡!还敢聒噪要水?”

他越说越气,猛地从腰间解下牛皮鞭子。

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后,

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就朝刘永抽去!

“啪!啪!啪!”

鞭子如同毒蛇,无情地落在刘永的背上、肩上、甚至脸上。

瞬间添上数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刘永惨叫连连,试图用手去挡。

却被木枷限制,只能蜷缩著身体,徒劳地承受著这暴虐的鞭挞。

“啊——別打了!”

“我……我不要水了!別打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忘却了乾渴,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嘶声求饶。

王头又狠狠抽了几鞭,直到刘永瘫软在地。

只剩下痛苦的呻吟,这才悻悻住手。

朝著刘永身上吐了口唾沫:

“呸!贱骨头!!”

“不打不老实!都给老子听好了。”

“这廝再敢嚷嚷,就给老子往死里打!”

“只要留一口气到地方交差就行!”

其他官差嘻嘻哈哈地应和著。

看向刘永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与一种凌虐弱者的快意。

在他们眼中,这个曾经的皇子,如今不过是他们砧板上的一块肉。

可以隨意搓圆捏扁。

一个从高高在上的人摔落下来,总是会让人有欺负他的欲望。

刘永便在眾人的打骂与嘲笑中,如同行尸走肉般,被铁链拖拽著继续前行。

曾经的骄狂、不甘、怨恨,

在肉体的极度痛苦与精神的持续摧残下,似乎都已变得麻木。

唯有那刻骨的屈辱,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残存的自尊。

又行了一段路。

队伍深入岭南腹地,四周是更加茂密、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

忽然,刘永感到小腹一阵剧烈的绞痛,肠道翻江倒海。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淋漓,夹紧了双腿,颤声道:

“官……官爷……我……我要如厕……“

“实在……实在憋不住了……”

此言一出,官差们非但没有同情,反而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鬨笑。

王头走到刘永面前,用鞭梢抬起他的下巴,脸上满是戏謔和警惕:

“如厕?哈哈哈!!”

“刘永,你还想故技重施不成?”

“上次在蜀道,你就是藉口如厕,杀了我们一个兄弟,趁机逃跑!”

“害得当初看护你的那队兄弟,个个受了重罚!”

“你以为,爷们儿还会上你的恶当吗?”

刘永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身体因强烈的便意而微微颤抖:

“不……不是……这次是真的!”

“千真万確!官爷……求求你们……行行好……”

旁边一个瘦高个官差阴惻惻地笑道:

“头儿,我看他是真的憋不住了。”

“不过嘛……既然怕他逃跑,那也好办。”

他转向刘永,语气轻佻而残忍。

“你不是要拉吗?那就拉在裤襠里好了!”

“也让你这曾经的『皇子』,尝尝这『黄金满裤』的滋味!”

“哈哈哈哈!”

“你……你们!”

刘永气得浑身发抖,一股血气直衝顶门。

那早已被磨灭的骄傲似乎在这一刻迴光返照,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

瞪著那瘦高个官差,嘶吼道:

“尔等贱奴!安敢如此辱我!”

“我……我跟你们拼了!”

说著,

他竟不顾一切地拖著沉重的镣銬,如同疯牛般朝著那瘦高个官差撞去!

然而,

他此刻虚弱不堪,手脚又被束缚,动作笨拙而迟缓。

那瘦高个官差只是轻蔑地一笑,侧身轻易躲过。

刘永收势不及,加上脚镣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倒。

“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脸颊狠狠砸在泥泞的地面上,顿时鼻血长流,门牙也鬆动了几颗。

“哈哈哈!就你这熊样,还想跟爷们儿拼命?”

“还以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子呢?”

“醒醒吧你!你现在连条野狗都不如!”

“爷们儿就算在这里把你活活整死,丟去餵了山里的豺狼。”

“谁又能知道?谁又会在乎?”

官差们围了上来,指著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刘永。

极尽嘲讽之能事,笑声在山谷间迴荡。

显得格外刺耳。

刘永趴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与极度的羞愤交织,让他几乎晕厥。

但更致命的是,小腹的绞痛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极限。

他试图收紧肌肉,却完全是徒劳。

终於,在一阵剧烈的痉挛和难以形容的羞耻感中。

恶臭瞬间瀰漫开来。

“呕——!”

“真他娘的臭!”

“这该死的废物!”

官差们纷纷捏著鼻子后退,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

咒骂声更加不堪入耳。

那三角眼官差更是恼羞成怒,觉得被这污秽之物噁心到。

上前一步,抬起穿著硬底官靴的脚,狠狠地踩在刘永的后脑勺上。

“唔……呜……”

刘永拼命挣扎,但脖颈被死死踩住,巨大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口鼻瞬间被恶臭的污物淹没,窒息感与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將他彻底吞噬。

他双眼圆睁,血丝遍布。

喉咙里发出绝望而含混的呜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这一刻,他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

儘管百般不愿,但官差们也无法忍受一个浑身恶臭的囚徒继续同行。

领队的队正骂骂咧咧地下令,需得找人带刘永去附近的溪涧清洗乾净。

“谁去?这倒霉差事!”

队正皱著眉扫视眾人。

眾官差皆面露嫌恶,纷纷后退,无人应声。

半晌,

队伍中那两个一直沉默寡言、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汉子互相对视一眼,主动站了出来。

此二人一个叫王氓,一个叫李虎。

面相凶恶,是队伍里出了名的力大胆壮,却也沉默阴鷙。

“队正,俺们兄弟俩去吧。”

王氓瓮声瓮气地说道,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弧度。

队正看了他们一眼,又瞥了瞥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刘永。

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挥了挥手,语气带著一丝默许甚至纵容:

“速去速回!洗乾净点!”

“別……別真闹出人命就行。”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旁边有几个老油子官差似乎也心领神会,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

“王氓、李虎,你俩可悠著点。”

“这位细皮嫩肉的,经不起你们折腾!”

“就是,虽说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可好歹……也曾是金枝玉叶呢!”

王氓李虎二人只是嘿嘿乾笑两声,也不答话。

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將浑身瘫软、恶臭扑鼻的刘永架起。

朝著树林深处传来水声的方向走去。

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溪涧边,两人粗暴地將刘永扔进及膝深的冰凉溪水中。

冰冷的刺激让刘永稍微清醒了一些。

王氓李虎胡乱地扯掉他污秽不堪的裤子,用溪水冲刷著他的身体。

水流带走污秽,露出底下那虽然布满伤痕、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养尊处优痕跡的白皙皮肤。

看著刘永那因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王氓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在刘永光滑的皮肤上划过,嘖嘖称奇:

“嘿,李虎你瞧,不愧是天家血脉。”

“皇子出身,这皮肉,就是跟咱们这些糙汉子不一样,细嫩得跟娘们似的……”

刘永猛地一颤,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惊恐地抬起头,声音发抖:

“你……你们想做什么?!”

李虎狞笑一声,一把將他按倒在溪边的鹅卵石上,冰冷坚硬的石头硌得他生疼。

“小皇子,別嚷嚷。”

“乖乖配合爷们儿,让你少受点罪。”

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

刘永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他並非不知,在宫廷之中亦偶有听闻。

却万万没想到,

“滚开!畜生!尔等安敢!!”

……

不知过了多久,

他眼前一黑,精神彻底崩溃,昏死过去。

此后的数日,成了刘永生命中最后、也是最黑暗的噩梦。

每当队伍歇息,或在人跡罕至的路段,王氓李虎二人便会寻机將他拖到僻静处。

甚至有人会在一旁围观取乐。

那领队的队正,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人不死,便由得他们去。

眼神变得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连最基本的反抗意识都消失了。

当队伍终於快要走出岭南密林,接近交州治所附近相对开阔的官道时。

一天清晨,

眾人发现刘永蜷缩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

“喂!起来了!別装死!”

一个官差上前,用脚踢了踢他。

刘永毫无反应。

那官差俯身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颈。

隨即脸色一变,回头对队正道:

“头儿……没……没气了。”

眾人围拢过来,只见刘永双目圆睁。

瞳孔涣散,脸上凝固著极度的痛苦与屈辱。

嘴角残留著白沫和乾涸的血跡。

他浑身脏污不堪,散发著恶臭,形容枯槁。

死状极其狼狈,当真比路边的乞丐还要不如。

“呸!真他娘的晦气!”

队正啐了一口,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厌烦。

“白白浪费哥几个这么多时日,押送这么个废物走了这么远的路!”

“就是!早知道这么不经折腾,还不如早点……”

有人附和道,目光瞥向王氓李虎。

二人只是面无表情地耸耸肩。

“头儿,现在怎么办?”

“人死了,怎么交差?”有人问道。

队正不耐烦地摆摆手:

“这有什么难的?流放岭南的罪囚,十个里面能活下来一个就不错了!”

“水土不服,染了瘴癘。”

“病死在路上,再寻常不过!”

“就这么报上去!难道朝廷还会为了这么个废人,专门派人来查不成?”

“隨便挖个坑埋了了事!”

於是,这群官差草草地在路边挖了一个浅坑。

將刘永的尸身连同那副沉重的枷锁镣銬一併扔了进去,胡乱掩上土,连个標记都没有。

有人甚至还在那新土上吐了几口唾沫,骂骂咧咧地催促著赶紧离开。

去交州府衙復命领赏。

交州刺史蒋琬,字公琰,乃诸葛亮门生旧臣。

以持重稳健、体恤民情著称。

当他接到这支押解队伍的报告,言及废庶人刘永病死於流放途中时,心中不免疑竇。

他深知岭南瘴癘厉害,但刘永之死未免太过突然。

出于谨慎,也是出於对曾经皇室血脉的一份尊重。

他亲自带人前往发现尸体的地点,命人重新掘出尸身。

並唤来隨军医官仔细检验。

尸身的惨状令蒋琬触目惊心。

那不仅仅是病弱而死的样子,身上的伤痕、尤其是某些隱秘部位的创伤,以及那凝固在脸上的绝望表情。

都无声地诉说著死者生前曾遭受过何等非人的虐待。

医官查验后,也低声向蒋琬稟报了诸多可疑之处。

最终確认了死者身份確係刘永无疑。

蒋琬站在那具不堪入目的尸身前,沉默了许久。

这位素来以冷静著称的能吏,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悲悯。

他长长地嘆息一声,声音低沉而沧桑:

“……唉……可悲,可嘆……”

“纵有千般不是,万般罪孽,终究……”

“曾是天家皇子,金枝玉叶……”

“何至於……落得如此下场……曝尸荒野,形同犬彘……”

“可悲,可嘆啊……”

他挥了挥手,语气沉重地对属下吩咐道:

“去,让那些押解的官兵,按例去领他们的赏钱吧。”

隨即,他又正色道:

“传本官令,以交州刺史府名义,寻一口好些的棺木。”

“將他……厚葬了吧。”

“选个……清净些的地方。”

身旁的从事低声请示:

“使君,此事……是否需要详细稟报朝廷?”

蒋琬望著手下人小心翼翼地將刘永的尸身重新收敛,沉吟片刻,道:

“虽已被废为庶人,然其血脉终究源自天家。”

“既薨於流徙之路,依制,仍需报与朝廷知晓。”

“汝去擬写文书,便言……”

“前吴王刘永,因水土不服,罹患恶疾。”

“医治无效,於流放途中病故。”

“其余……不必多言。”

他深知,有些真相,揭开无益。

只会徒增皇室的尷尬与纷扰,不如让其隨风而逝。

“下官明白了。”

从事领命而去。

蒋琬独自留在原地,看著新立的、连墓碑都未曾刻写的坟塋。

命人取来些香烛纸钱。

他亲手点燃,跳跃的火光映照著他肃穆的面容。

纸灰隨风飘散,如同无主的孤魂。

他对著坟塋,低声喃喃,仿佛是说给那早已逝去的亡灵听:

“殿下……一路走好。”

“此生已矣,但愿来世……”

“莫再投身於帝王之家了……做个寻常百姓……”

“或可得享平安喜乐,终其天年……”

香菸裊裊,融入岭南湿热的风中。

带著一位封疆大吏无言的感慨与一丝人道主义的悲悯。

也为一个曾经显赫的皇子,画上了一个无比悽惨而荒凉的句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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