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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善恶有报,奸雄遭厉鬼索命

司马懿接过令箭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

这似乎是他为曹操效力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管兵权。

因为这是曹操对他的首次认可。

他心念一动,旋即稳如磐石。

扭身对副將吩咐道:

“紧闭四门,按户籍册索人,一户不得遗漏。”

“酉时三刻,开始行刑。”

曹军將士得令,刀剑出鞘,杀向无助的百姓。

惨叫声响彻云霄,鲜血染红了郪县的土地。

曹操冷眼旁观,直到最后一声哀嚎消失在长空之中。

这样的事,无论是曹操还是曹军,都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的內心,没有產生丝毫的波澜。

那日的郪县,哀嚎声持续到深夜。

司马懿命人將尸体分层堆迭,掺以夯土,在城南筑起一座骇人的京观。

最高处插著马秦、高胜的首级,下面层层迭迭都是郪县百姓的尸骸。

最后,他亲自题字於石碑——“逆民之鑑。”

夜幕降临时,郪县已是一座死城。

当夜军中大帐,曹操翻阅司马懿呈上的屠城名册。

竟精確到了每户人口、年龄、性別。

他抬眼看向帐中垂手而立的司马懿,“听闻仲达还筑了京观?”

司马懿躬身答,“乱臣贼子,当曝尸示眾,以戒后来。”

曹操沉默半晌,良久缓缓开口:

“往日孤只道你做事谨慎过人,不想汝行事竟如此……

他斟酌片刻,“……周全。”

三日后,大军凯旋成都。

庆功宴上,曹操当眾宣布——

“司马懿临机决断,堪当大任。”

“即日起,授成都令,总领京畿政务。”

此言一出,举座譁然。

这职位向来由曹氏亲族或蜀地重臣担任。

曹公素来喜爱其兄司马朗,纵然授此令也该予以其兄。

奈何会给司马懿?

这司马懿隨军出去平个叛,究竟立下了何等奇功?

司马懿赶忙伏地谢恩。

他明白,屠城当日,他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自己赌贏了。

曹操缓步走下阶,来到司马懿跟前,沉声道:

“仲达可知,孤向来不喜矫饰之人?”

司马懿面色恭敬,不卑不亢答:

“臣只知为魏王分忧。”

曹操盯著他良久,拋来一物。

司马懿接住,是一方成都令印綬。

“好好用这印。”

曹操意味深长,“孤不喜欢换人。”

言罢,司马懿退出殿外。

夜风一吹,才发觉中衣已湿透。

他握紧印綬,玉石稜角硌得掌心生疼。

抬头望去,成都城郭在月光下如巨兽蛰伏。

他知道,从今夜起,自己真正踏入了权力的棋局。

那遥不可及的血海深仇,终於迈出了这报仇的第一步。

当夜,曹操回到成都王宫,身心俱疲,倒头便睡。

然而甫一合眼,便觉阴风阵阵,耳边似有万千哀嚎之声。

恍惚间,他竟见无数血淋淋的冤魂自殿外涌入,皆是郪县惨死的百姓。

有的断首,有的残肢,更有妇孺啼哭不止。

纷纷伸手向他抓来,口中悽厉呼號: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曹操大惊,猛然坐起,冷汗浸透衣衫。

环顾四周,殿內空无一人。

唯有烛火摇曳,映得殿柱影子如鬼魅般晃动。

他喘息良久,方知是梦。

然而心头惊悸难消,再难入睡。

此后一连数夜,皆是噩梦连连。

或见郪县百姓围床索命,或见马秦、高胜提头怒视。

更有甚者,

竟梦见司马懿立於血泊之中,对他阴森而笑。

隨即化作三马,竟渴饮曹氏之血。

直到把血吸乾,方才罢绝。

曹操素来不信鬼神,然此番异梦频现,竟使他心神不寧,白日亦恍惚不安。

数日后,曹操召集群臣,沉声道:

“孤近日夜不能寐,每每惊悸而醒,不知何故?”

眾官面面相覷,不能答。

程昱乃上前奏道:

“魏王,成都行宫旧殿年久,恐有阴祟作怪。”

“不如另造新殿,以镇邪气。”

曹操沉吟片刻,頷首道:

“……善。”

“孤欲建一殿,名『建始殿』。”

“然蜀地工匠粗陋,恐无良工可托。”

程昱道:

“成都有一巧匠,名唤张恆。”

“善造宫室,可召来问之。”

曹操遂召张恆入宫,命其绘製建始殿图样。

张恆领命,不日呈上图纸,画的是九间大殿。

前后廊廡相连,楼阁巍峨。

飞檐斗拱,极尽壮丽。

曹操览图大喜,道:

“此图甚合孤意,然如此大殿,需巨木为梁。”

“恐蜀地无此良材。”

张衡躬身道:

“离城三十里,有一深潭,名『跃龙潭』。”

“潭畔有一祠,名『跃龙祠』。”

“祠旁有一株千年古树,高十余丈,粗可数围,正是栋樑之材。”

曹操闻言,当即下令:

“速遣工匠伐之!”

命令一下,眾工匠即刻动身。

然不久便回报说:

“此树坚硬如铁,斧锯不入。”

“砍之则錚然有声,竟不能伤其分毫!”

曹操不信,亲率数百骑前往察看。

至跃龙祠前,果见一株巨梨树,挺拔参天。

枝叶繁茂如华盖,直插云霄。

树干粗壮,纹理如龙鳞盘绕,隱隱有灵异之气。

曹操凝视良久,下令道:

“孤素来不信鬼神妖邪,速速与我伐之!”

话音未落,忽有数名乡老奔出,跪地泣諫道:

“魏王不可!”

“此树乃神木,数百年来庇佑此地,伐之必招天谴!”

曹操闻言大怒,厉声叱道:

“孤纵横天下四十余载。”

“上至天子,下至黎民,无不畏服。”

“区区一树,也敢比擬刘备,违逆孤意乎?”

言罢,拔出佩剑,亲自挥砍。

剑锋触及树干,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錚然震耳。

更骇人的是,树皮裂处,竟渗出殷红鲜血,溅满曹操衣袍。

曹操见之大骇,忙问身边人说道:

“公等见大树流血否?”

眾人面面相覷,纷纷摇头,说没看到什么血。

曹操愕然,擦了擦身上的血跡,又以手示眾人:

“如此淋淋鲜血,公等视而不见?”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摇了摇头。

“大王手掌完好无损,吾等实未见著鲜血。”

曹操心中更加惊疑不定,暗思,莫非鬼神与吾相通?

乃掷剑於地,翻身上马,急返宫中。

当夜二更,曹操睡臥不安。

独坐殿中,倚案假寐。

忽觉阴风骤起,烛火尽灭,殿门无风自开。

一黑影飘然而入,披髮仗剑,身著皂衣,面目狰狞。

直指曹操喝道:

“吾乃梨树之神!汝妄造建始殿,心怀篡逆。”

“竟敢伐吾神木!今汝阳寿將尽,吾特来取汝性命!”

曹操大骇,急呼:

“武士何在?”

然殿外寂然无声,竟无一人应答。

皂衣人挥剑便砍,曹操仓皇闪避。

大叫一声,猛然惊醒。

只觉头痛欲裂,几欲昏厥。

自此,曹操病势沉重。

遍召名医诊治,皆束手无策。

魏王府內,烛火摇曳。

曹操臥於榻上,额上青筋暴起,面色铁青。

他一手按著太阳穴,一手紧握床榻边缘,指节发白。

“痛煞我也!”

一声怒吼,嚇得侍立两侧的宫女瑟瑟发抖,手中药碗几乎端不稳。

“大王息怒。”

医官令跪在榻前,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臣等已用尽良方,奈何此症怪异,非药石可医……”

“废物!”

曹操猛地將枕边玉如意掷出,砸在那医官肩上。

“孤养你们何用?连个头痛都治不好!”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议郎赵儼疾步入內,见殿內狼藉,先是一怔,隨即行礼道:

“大王,臣有要事启奏。”

曹操勉强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讲。”

赵儼深吸一口气:

“大王可知神医董奉否?”

“董奉?”

曹操眉头微皱,“可是与张机、华佗齐名的建安三神医?”

“正是。”

赵儼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接著说道:

“此人原在交州行医,近日听闻其游歷至益州。”

“悬壶济世,药到病除。”

“更奇者,他治病不取分文,只求痊癒者栽杏五株。”

“今夏杏熟,他便在树下建仓储杏,以杏易谷,賑济贫民。”

“百姓皆称『杏林春暖』,其医术医德,世所罕有。”

“绝对是扁鹊,仓公在时!”

曹操听罢,眼中精光一闪,忙问道

“此人现在何处?”

“据探子报,董奉现居南昌,距此不过三日路程。”

曹操乃强忍头痛,撑起身子,道:

“好,速遣快马,星夜请来!”

“喏!”

赵儼躬身领命。

三日后,一青衣道人隨侍卫入府。

此人约莫五十岁左右,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

背负药囊,步履轻盈如踏青云。

正是神医董奉。

“山野之人董奉,拜见魏王。”

董奉拱手行礼,声音清朗。

曹操斜倚榻上,细细打量来人:

“久闻先生大名。”

“孤这头痛之症,眾医皆束手无策,不知先生可有良方?”

董奉不答,逕自上前:

“请大王伸手。”

把脉片刻,董奉眉头渐锁。

又观曹操面色、舌苔,最后轻嘆一声:

“大王之疾,不在腠理,不在血脉,而在心神。”

“哦?”曹操眯起眼睛,“此话怎讲?”

董奉直视曹操,目光如炬:

“大王近日可曾夜寐不安?可曾梦见什么异象?”

曹操面色微变。

原来他连日噩梦缠身,每每闭眼便见无数血面冤魂索命。

有吕伯奢一家,有徐州百姓,更有新近郪县被屠的妇孺。

这些梦境如附骨之疽,令他寢食难安。

“先生如何知晓?”曹操声音低沉。

“大王眉间黑气缠绕,印堂发暗,此乃心神受扰之兆。”

董奉直言不讳,“此非是寻常疾病。”

“实乃杀业太重,魔障缠身。”

“中了幻术,因而產生幻觉了。”

殿內霎时寂静。

眾侍卫、医官皆屏息垂首,不敢抬眼。

曹操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方道:

“依先生之见,此病当如何医治?”

董奉坦然说道:

“……解铃还须繫铃人。”

“大王今后若能多行善事,造福百姓,自然邪祟不侵。”

“如今天下纷乱已久,黎民涂炭。”

“刘玄德三兴汉室,民心所向。”

“大王何不举蜀地之眾归降朝廷?”

“如此一来,蜀地百姓与中原百姓皆可免於战祸。”

“大王亦可卸下重担,安心调养。”

“行善积德,日后必能福寿绵长。”

此言一出,满殿譁然。

赵儼面色煞白,急向董奉使眼色,却见道人神色自若,毫无惧色。

曹操猛地坐直身体,眼中寒光迸射:

“先生让孤赎罪?孤有何罪?”

董奉不退反进,声音清越如钟:

“大王当年自中牟县逃难时,屠戮吕伯奢一家九口。”

“征討徐州,杀得鸡犬不余,泗水为之不流。”

“近日又因疑郪县百姓从贼,竟將一县无辜尽数屠戮,筑做京观。”

“此非罪过,何为罪过?”

“大胆!”

曹操拍案而起,头痛似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

“孤这是为天下计,不得已而为之!”

“岂不闻,寧我负人,毋人负我?”

“尔一介草民,安敢妄议朝政!”

除李翊外,还没有第二个敢当著曹操的面阴阳怪气他的人。

李翊有势力,有靠山,曹操只能选择忍著。

可董奉算什么东西?

一介山野草民,也敢出言讥讽我?

一般人面对曹操的暴怒,大多会嚇得腿软。

毕竟他的刀从来不分男女老幼。

可董奉此刻却显得很平静,只是无奈地嘆息说道:

“……唉。”

“山人我虽有千般良药,能治百病,可唯独治不了业障。”

“大王若还想要活命,唯有回头是岸。”

曹操怒极反笑:

“好!好个『神医』!”

“分明是刘备派来的奸细,欲乱我军心!来人!”

殿外甲士闻声而入。

“將此狂徒押入大牢,严加审讯!”

曹操厉声喝道。

董奉被甲士押住双臂,却神色从容,临行前回头道:

“大王,病入膏肓而不自知,虽扁鹊再世亦难救矣。”

“拖下去!!!”

曹操嘶声暴喝,额头青筋暴起。

待董奉被押走,曹操突然踉蹌一步,扶住案几。

头痛如潮水般袭来,比先前更甚十倍。

他眼前一黑,恍惚间又见无数血手自地底伸出,要將他拖入无底深渊。

“大王!”

赵儼急忙上前搀扶。

曹操一把推开他,咬牙切齿:

“查!给孤彻查这董奉来歷!”

“若他当真是刘备遣来的细作……孤要他生不如死!”

言讫,再次昏厥倒地。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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