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她没少流泪。

莲心以为主子不愿意喝，正准备苦劝，就见她腾出一只手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快的她和另一个侍女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最后一刻，那些命运，那些遗憾并未以她的意念发生改变……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希望破灭，这种滋味格外难受，她却毫无办法。

若没有神异之处，她会安然接受生老病死。正是有了这种能力，会让她多一分妄想，妄想改变她所关心的人的命运，让他们没有遗憾，都获得美满的一生。

大布自知失职，二话不说领了罚。

今日的种种传出去，或许有人会同情她，但是也不觉得张家有大错，甚至认为皇兄对张家的惩罚太重，有处事不公之嫌。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另一个侍女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低声说道：“主子，该喝药了。”

景珩随手抓过一个凳子坐在她的对面，将她耳际垂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与其难过，不如想想如何帮堂姨报仇。”

嘉明郡主的目光离开了孩子，怔怔的看着药碗没有反应。

秦笑笑神情一黯，心里极其不甘：“堂姨贵为郡主，还是圣上的堂妹，张家胆敢谋害她，分明没把圣上放在眼里，难道圣上连这都要忍？”

莲心的心又提了起来，红着眼睛劝道：“主子，万事有圣上为您做主，您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啊！”

景珩摸了摸她的头，无奈道：“张鹄是皇舅舅的左膀右臂，只要他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皇舅舅不可能砍掉自己的臂膀。”

“不全是如此，张鹄位高权重，此事一旦闹大，可能会影响到前朝安定。”景珩隐晦的提醒道。

景珩冒着大雪回到府里，从侍卫统领口中知晓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他心里一沉叫来了大布，让他下去领二十大板。

这样的裁决对嘉明很不公平，但是张鹄在朝中根基甚深，惩治太重会引起其他大臣不满。

秦笑笑眼睛一亮：“鲤哥哥，你是说秦大人手里握着张鹄的罪证？”

得知嘉明郡主昨晚主动用要，今早还吃下了一碗清粥，她放心了不少。只是在听说嘉明郡主抱着孩子睡了一夜，直到今日也不曾放手交给其他人，她的心里再次沉甸甸的。

嘉明郡主没有睡觉，正靠在床头望着窗户怔怔发呆，臂弯里还抱着襁褓，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眉眼间依如昔日的温柔。

嘉明郡主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瘦小的脸颊，对她的劝说没有任何反应。

秦笑笑知道这个理，只是心里难以接受：“臂膀重要，手足情义就不重要吗？还是说在圣上眼里，利益高于一切？”

“呜呜~”大半日没有看到主人的大黄步履蹒跚的走过来，冰凉的鼻尖在她的手背上碰了碰，像是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它会说话，它一定会告诉主人，成为主人的伙伴，与主人相伴十七年，它过的很快乐很幸福。

护国公主尚未回府，景珩也在衙门里没有回来。她挥退了侍女们，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飘洒的鹅毛大雪，一股浓重的悲凉在心间泛开。

屋子里燃着几个火盆，却依然让人有种置身于冰窖的感觉。

景珩眉锋微动：“或许秦大人那里有答案。”

秦笑笑也没有跟他争，提醒道：“你将利害关系与秦大人说清楚，若是秦大人不愿趟这趟浑水，你也不要勉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会看着张家遭报应。”

嘉明郡主不知道侍女的顾虑，对她这番逾矩的称呼没什么反应，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再次变得安静。

秦笑笑激动道：“好，若是圣上不能为堂姨主持公道，我就去秦府求秦大人帮忙。只要能找到张鹄的罪证，将他们张家绳之以法，就不用担心堂姨会与他们鱼死网破！”

景珩摇了摇头：“户部和刑部相隔不远，此事由我来说。”

伺候嘉明郡主多年，她自觉能够琢磨透嘉明郡主的心思。可此时此刻，她根本猜不到嘉明郡主在想什么，只知道嘉明郡主的反应极不正常，让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秦笑笑心口刺痛，缓缓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堂姨，为何想给孩子取小名？”

嘉明郡主摸了摸孩子的左手心，声音透着几分缥缈：“这里太过肮脏，宝宝不喜欢，我也不想他被污浊了，不会用之前取好的大名安葬他，又害怕没有名字他来世找不到我，不能再投胎到我怀里来，所以想取个小名，让他知道我是他的娘。”

直到药碗重新落回手上，莲心悬起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之前秦笑笑担心张世仁和兰芷对嘉明郡主下毒手，他命大布重新遣了两个人盯着他们。昨晚张府发生那么大的事，这二人未曾察觉及时上报，委实不应该。

张鹄这个老东西胆敢如此行事，正是仗着自己根基稳固，只要不是犯了动摇朝廷根基的大错，连圣上惩治他都要掂量一二。

秦笑笑点点头，却是担心嘉明郡主在孩子离世的重击下，选择与张家那些狗东西鱼死网破。

没过多久，护国公主回来了。

秦笑笑见他已经知道了，还说出了报仇的话，当即说道：“母亲进宫向圣上禀报了，就看圣上肯不肯为堂姨主持公道。”景珩沉声道：“张鹄是皇舅舅一手提拔到次辅的位子，当初张家求娶堂姨，皇舅舅也乐见其成，恐怕会将此事大事化小。”

来到院子里，她没有立即进屋，找到莲心询问昨晚她走后嘉明郡主的情况。

莲心和侍女面面相觑，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又恐违抗了命令惹主子动怒。

秦笑笑的喉咙哽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摸了摸孩子冰凉的小手，将他的左手与嘉明郡主的手拢在一起：“既然如此，宝宝的小名就叫福生吧。”

她没能救回他的性命，祈求上苍给予他来世，让他投生到堂姨的腹中，再续母子情缘。

福生，希望你来世喜乐安康，幸福一生。

“福生，福生，福生……”嘉明郡主喃喃低语，眼神越来越亮：“宝宝，你有小名了，一定要牢牢记住哦，来世不要忘记娘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