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林与秦东海的意见,是选择南京。他们猜测,南京的“二号”电台更可能和“水葫芦”有关。杜自远却对此犹豫不决。他只是告诫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尽快采取行动。这个情况不仅让三局电讯处感到异常,就是楚伯林和秦东海听到这个情况,也感到异常。这个异常的一个特征,就是“近日”异常活跃。楚伯林和秦东海都感觉,很难说南京的这两部敌特电台的活跃,和目前正处于潜逃中的左少卿没有关系。
这是一次赌博。杜自远深知这一点。一旦选错,他,还有老罗,都将万劫不复。中苏之间,有关原子武器的谈判,也将万劫不复。
三局的同志向楚伯林和秦东海介绍这个情况时,也是忧心忡忡。他们相信,这部电台的突然消失,很不正常,更有可能意味着出现了什么严重情况。
武汉确有一组国民党潜伏特务,这是三局早已掌握的。这组潜伏特务与其他潜伏特务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长电文,几乎每次都是一两千组电码。三局电讯处对这个长电文深感担忧,猜不出都是些什么内容。他们特地组织了十几名破译专家,对武汉的长电文进行破译。
楚伯林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杜自远和秦东海平时都不吸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各拿着一支烟,皱着眉头吸着。
这一路上,他们三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切都等明天上午做出决定。
路边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他们很快就看出来,那是一个女人。
电讯处向楚伯林和秦东海介绍武汉的这个“特情”时,最后用一句话对这些长电文进行概括:“极其重要的经济情报。”
秦东海开着那辆破旧的吉普车,送杜自远和楚伯林回宿舍。
但是,自一九五四年的年底起,这部电台突然停止工作了。
楚伯林和秦东海看着他,都轻轻点头。他们明白,明天上午,他们必须作出最后的决定,因为时间不允许他们再拖延。
第二件,南京的两部敌特电台,近日非常活跃,几乎是每夜都要发报。
此时,杜自远听完楚伯林和秦东海的汇报,已是深夜。在此前的夜里十点钟,杜自远已看完最后一份绝密档案,但他没有找到“水葫芦”的踪迹。他明白,这条路,他已经走到头了。
就是这一天的夜里,他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嘴里,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楚伯林和秦东海都震惊到极点。但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他们都不敢说话,他们只能看着杜自远。他们看出杜自远的脸色非常冷峻,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冷峻到了极点。
还有另外一个情况,是三局的同志特别在意的。监听的人把这两部电台分别称为“南京一号”电台和“南京二号”电台。“一号”电台长期与台湾保持联系,一般每周一到两次。近期则增加到每周三到四次。让人诡异的是那个“二号”电台。它以前极少发报,往往两三个月才发一次电报,且电文极其简短,往往只有十几组电码。但在最近的一个月里,它已经四次发报,且每次都超过一百组电码。
吉普车停了下来。那个暗影里的女人似乎没有把握地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她就奔跑过来,一直冲到吉普车前。她双手哆嗦着抓着车门,向车里张望。
黑暗中,龙锦云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全身都在颤抖着。只有那双眼睛充满希望地看着杜自远。她快速地说:“在武汉,在大街上。老杜,我见过她,在金边的监狱里,我和她说过话。老杜,没错,就是她,请你相信我。”
杜自远看了看周围,轻声说:“你把过程说一下。”
龙锦云喘了一口气,尽可能有条理地说:“四天前,傍晚六点过一点。我当时刚从文具商店里出来。”她说到这里,略略地顿了一下,“我给局里买办公用的信纸和信封,还有墨水、曲别针什么的。我从文具商店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她从门前走过去。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和你在金边时见过的样子,有什么变化吗?”杜自远问。
“有,有一点。她比在金边时胖了一点,但整个样子没有变。另外一点,是她把头发剪了,剪成短发。她没有看见我,但我一眼就认出她了。我跟了她一段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了,后来,她把我甩掉了。老杜,就是她!”
楚伯林和秦东海都意识到,现在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因为左少卿出现在武汉。也因为他们都相信龙锦云的话。此时,他们都注意看着杜自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