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百灵先是错愕一下,继而惨叫出声,两只手在身上上下拍打,寻摸来寻摸去,转眼工夫地上就堆了大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天知道他身上是怎么塞了这许多的。“镜子!”
触地,弹起,旋即一只脚踩上去,“啪”的一声,镜子飞碎。
“一入仙门,红尘永隔,你可考虑清楚了?”
下一刻,一道夺目的光辉,自宁风指掌间迸发出来,恍若天罚,破空而至,轰在镜面峭壁上。
宁风自问,压根没有等对方回答的意思,一只手伸出袖外,明目张胆地夹着一张太阳神符。
“他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
“呼~~”
“吓~”舒百灵不抖了,这是吓过劲儿了。
突然——
“管他什么怪人,看看老庄主醒了没?”
天地间充斥风雨,昏蒙蒙一片不辨前路,宁风看这情况,略一沉吟,还是摇头:“我等还有要事须做,每晚上一日,就会有人受难于魔头,这便告辞了。”
“隆隆隆~~~隆隆隆~~~~”
他脑海中浮现出成百上千的孩童,在镜中哭嚎景象,心中就是一紧,一天都不敢耽搁。
“我要那死去的,重得生机。”
“我险些就没发现这点,你这么做的唯一可能,就是你在等。”
“那啥,上仙当小老儿没说过吧。”
恰如第一次打架时候,一进入战斗状态,宁风就会冷静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舒百灵抖得更厉害了,想遍了百家手段,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一出,很没出息地就想问:能不能不要选?
孤峰有峭壁,面向刘庄方向,平滑如镜。
宁风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道:“仙门自有,只是……”
“镜公子,我不能不说一声:佩服!”
宁风收回脚,头也不回,招呼一声,就要离去。
远远地,巨石砸断大树的声音,滚落溪河的响动,彼此碰撞的砰然,声声入耳。
当然,也有稍微正经一点的东西,道门的符,佛家的念珠,还有一些兽皮、兽骨一类乱七八糟不知用途的,让人看得眼缭乱。
“以山为镜,天地鉴照。”
“我们这是怎么了?”
突然——
“没有死!”
舒百灵总算明白,天地间蓦然笼罩上的那一层颜色是什么由来了,同时一头雾水,脑子都成了浆糊,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跑到镜子里去了。
“等什么呢?”
“上仙但讲无妨。”
“镜公子如何知道我们之前那么多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东西?”
宁风神色一凝,摇头道:“山崩时候,惨叫之后,我感觉到一股充满邪恶和愤怒意味的目光扫过。”
“你是想激怒我!”
再看左右,妻妾儿孙目光中充满担忧,怕的是他这老骨头,受不到风雨寒。
“在这里你认为自己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
“你又在误导我们。”
宁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不为人所觉地两肩松垮了下来,不复紧绷。
宁风淡淡地说着,看舒百灵依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摇头道:“老舒,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吧?”
“那么,这么一个擅隐忍,行周全的人,为什么真正露面后滔滔不绝呢?”
他回过味来,大惊失色,“意思是……,我们在镜子里?”
“镜公子他在等的是这个。”
“等等,镜界?”
“啊~”刘老庄主迟疑一下,回头正看到小孙儿吮吸着大拇指,眼巴巴地看过来,心中不由得一软。
霎时间连绵不绝的巨石滚滚而落,大半座山在坍塌,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伴随着隆隆巨响,整座峭壁坍塌成平地。
枯木逢春已经是大妖术,可老桑树可不仅仅是寻常草木啊,这样的妖怪耗尽本源而死,竟然还能死而复生,这完全是神仙手段。
舒百灵全身都在抖,没有其他可能,就是吓的。
“抱着这个想法,那就真的会被你一直困在这里,任凭摆布。”
“被骗第二次?”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刘老庄主隔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外面人就是踮起脚尖都看不见内里情况。
在他们面前,老桑树依旧倒在地上,哪里有重新活过来?刘家庄人更是个个一脸茫然,仿佛梦中初醒,又记不得梦里事情。
刘老庄主挥开家人,扑一样上来,扯住宁风胳膊,小声地问:“上仙,可有门路能接引小老儿入仙门?”
刘老庄主在家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拱手为礼,热情邀请。
宁风现在所面向的方向,距离不知道多少里外,有一座孤峰突起。
这还怎么玩?
“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神,我就是魔,我就是仙,我就是佛。”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我们有这么多人,你我也不是死人,把我们不知不觉地全部移入镜子里面,就是大罗金仙也办不到吧。”
与此同时,一声不类人声,充满了痛苦的惨叫声夹杂其中,再响亮的声音都无法将之掩盖。
一个大男人,身上一堆杂碎,女人梳妆用的镜子就罢了,还有手帕、肚兜、发钗、脂粉……
镜公子的惨叫。
他太知道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真正忌惮在什么地方了。
舒百灵怪叫一声,指着眼前情况,说不出话来。
“镜公子还活着,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再出现于我们面前。”
刘老庄主打着哈哈,舒百灵抬头望天,风雨如晦,暗暗佩服这老儿脸皮厚实。
“哈哈哈~~”
“后会有期。”
宁风也笑了,笑得畅快,拱手间与舒百灵一起步入了风雨中。
远远地,雨幕遮掩下,没人看到有一只小狐狸,额上月牙痕,蹲伏在一株树上,人立而起,冲着宁风二人远去方向,两只小爪子搭在一起,作揖为礼。
风雨,愈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