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敬背起药箱都要迈出门了,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贴心提醒道:“大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隋遇微愣:“什么准备?”
“那药汤里有几位药苦得厉害,我会让三娘给大人多备些蜜饯果脯。大人可一定要一滴不剩地将药喝完,可不要辜负老夫的一番苦心啊。”
隋遇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对方就迅速消失在了门口,腿脚那叫一个利索,哪里还有平日里闲散悠哉的模样。
隋遇苦恼地挠了挠脑袋,他本来还想与周世敬打个商量,问能不能换成不那么苦的药,如今看来是没戏了。
罗润衣见一脸愁容的隋遇,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亲自伺候大人喝药。绝不让大人落下一次,少喝一滴。”
隋遇呵呵两声,斜昵着罗润衣,皮笑肉不笑道:“罗捕头大可不必如此操劳,喝药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大人就莫要与我客气了。”罗润衣笑容温和,话里却带着十足不容抗拒的意味。
隋遇这下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趴在桌上长吁短叹。罗润衣见了,只是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缓缓离开。
入夜,刚洗完澡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隋遇,就看到赤裸上身的罗润衣坐在床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床头的矮几上,还摆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瓷碗。里面黑漆麻乌的药汁散发出浓郁的苦涩气味,不用尝也清楚味道一定“好极了”。
隋遇还没喝就已经戴上了痛苦面具,他慢腾腾地挪到床边坐下,深知今晚是逃不过了。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如壮士扼腕般一脸悲壮,咕咚咕咚两口喝尽苦汤药。
待口中的药汁全部咽下后,隋遇咂咂嘴,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酸腥之味刹那间充满整个口腔。这股醇厚的苦气吞不下吐不掉,在舌尖的味蕾上不断打转,硬逼得他不停回味。
痛苦面具已经不足以形容隋遇表情的扭曲了,一张俊俏的脸拧得像根皱巴巴的苦瓜。
一块裹着糖粉的红豆糕突然塞进他的嘴中,红豆的清甜加上糖粉的细腻,瞬间压过口中的苦涩怪味。
隋遇咀嚼两下,飞快咽下。刚要开口讨要,就被罗润衣又亲手喂了一块。
这红豆糕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甜而不腻。软绵的红豆泥里还夹杂着细碎的红豆粒,吃起来软弹弹的。隋遇一连被罗润衣喂了四五块,才勉强停下。
他见对方全身上下就穿条裤子,便好奇问道:“你把糕点藏哪里的?我一开始怎么没看见?”
罗润衣微微一笑,手腕一翻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油纸包。隋遇打开一看,见里面就剩下最后一块糕点。他伸手拿起,没有吃掉而是送到了罗润衣的嘴边,也礼尚往来地喂了对方一块。
“你怎么总能找到这么多好吃的?”真不是隋遇奉承人,罗润衣每次巡街回来总会带些美食。大到特色菜肴,小到糕点果子,样样都对隋遇的胃口。
他觉得自己这一个月,别得不说,舌头倒是被养刁了不少。
罗润衣自从被隋遇喂了块糕点后,扬起的唇角就再也没有放下来过。眸光灿灿如星,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他起身洗净沾在手上的糖粉,从桌上取过周世敬调制好的药膏与纱布,重新坐回床边介绍道:“这是晚上抹的药,需要用纱布包着。大人一个人不方便,我来帮大人上药吧。”
隋遇见碗里黏糊糊的黑色膏体,里面还夹杂着不少深绿色的药草碎,看起来的确不好抹。他想了想,从床头取过发带,将微湿的长发绑在后脑。脱下木屐盘腿坐在床上,朝着罗润衣仰起脖子:“那就麻烦你了。”
“大人客气。”
罗润衣中指食指并在一起,挑起一小坨药膏,敷在眼前白皙的脖颈上。经过白日的沉淀,印痕的颜色渐渐加深,变得有些发紫。
他将内力附在指腹处,将药膏一点点抹开:“周先生说这药最好用内力抹开,这样容易被内里的伤口吸收。若是感觉喉咙里面冰凉凉的,是正常现象,说明药性已渗入了伤处。”
隋遇微微点头,脖颈上那层药膏的凉意似乎真得透过肉,穿过骨,来到了最里面。
罗润衣知道隋遇仰着脖子容易累,所以不敢耽误,一盏茶的功夫就将纱布包好了伤处。
隋遇试着转了转脖颈,虽然有些不大适应,不过脖子上那一层纱布的松紧刚刚好,既不紧绷难受也不至于太松包不住药。
他向罗润衣道了声谢,伸手帮着将东西收拾好将人送了出去。而后倒杯茶漱了漱口,往床上一躺,舒坦地吐出一口长气。
隋遇挪了挪身子,换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后,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未几,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疑惑地睁开眼,望着门外的身影猜测道:“罗捕头?”
“是我。”
门被悄然推开,罗润衣腋下夹着枕头,另一只手握着剑,再次回到了这间屋子。
隋遇盯着对方这身行头,有些疑惑:“罗捕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罗润衣轻车熟路地将枕头放在床头,又把剑摆在一边,利索地拖鞋上床,郑重道:“我怕赤土门的门主来寻仇,所以特地来贴身保护大人。”
隋遇闻言愣了愣,缓慢地眨了眨眼,狐疑道:“可是伤了他手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真要寻仇也该找你才对啊?”
罗润衣显然没有预料到隋遇的脑筋这次突然会急转弯了,顿时语塞。他的脸色陡然一僵,闪过一丝尴尬。
幸好这屋子里够黑,能够帮忙掩饰一二。
罗润衣毕竟老江湖了,内心即使再慌张,表面依旧稳如老狗。只见他淡定从容地躺在那,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一本正经道:“大人有所不知,江湖门派寻仇,为了找回脸面,彰显胆气与能耐,一般都是直接向当家的寻仇。”
隋遇皱眉:“真的吗?”
罗润衣盯着帐顶,十分笃定地嗯了一声。
隋遇缓缓转过脸,看着罗润衣一脸严肃的表情,总觉得对方是在胡说八道,忽悠自己。
可惜,他却找不出一点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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