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断断续续传来了几声枪响,他们的配枪在方才的锻刀大赛中损失大半。
然而子弹却还是击穿了马歇尔。
第一颗果实被吞下了。
他们分明看见马歇尔被子弹击穿的窟窿中长出了眼睛、手、嘴巴等人体的器官。
紧接著是第二颗果实。
马歇尔腹部被撕开了一条裂缝,仿佛一张巨口,仍在蠕动的肌肉组织如同牙齿,將整个果篮一口吞下。
黑剑已降临於马歇尔面前,没有任何迟疑地斩向了这正在变化中的怪物。
当那一剑斩下后,马歇尔已不知去向。
“——结束了?”
身后的狱警们心有余悸。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怪物,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疯子也会把自己变成那副模样。
“只要你的信念足够强烈,女神的恩泽就会降临於你一”
回应他们的却是直达思维的絮语,所有人脚下一软,当他们低头望去之时,才发现他们的脚踝已陷入了融化的血肉之中。
紧接著铁栏、墙壁,他们所能看见的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著,演变成了一堆烂肉,在这堆烂肉中,大量的人体器官以积压堆积在一起,马歇尔没有说话,他的思维隨著血肉进入了每一个人的大脑。
他们没有逃跑的空隙。
融化的血肉如涨潮的海浪般將他们,以及整个监区瞬间淹没。
“用你们身体感受吧,这是神的力量,成为它的一部分吧!”
絮语在他们的脑海里迴响,“这是一场审判,只有死亡,才是能带来绝对的公平。”
透过那喋喋不休的絮语,所有狱警和囚犯们都理解了马歇尔的最终目的他要杀掉所有人。
包括监狱之外的人们。
就连身处冰晶巨树顶端的伊森也发现了监狱的变化,冰冷坚硬的墙壁正在不停融化,整栋建筑都在烂肉的堆积下“活”了过来。
而他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巴扎莉安就坐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她摘下一颗雪厘子,欣赏著监狱正在发生的变化。
“看来,今天是我贏了。
97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的信徒的信念超越了狱警们的运气。
不过她仍觉得伊森提出的“锻刀大赛”可圈可点,让她充分享受到了斗蛐蛐的乐趣。
他们都默契地遵守了游戏规则,避免“神”的介入使这场变革失衡,而是由蛐蛐儿们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巴扎莉安觉得这棵冰晶巨树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就如永恆剧院中最佳的位置,让她能清楚地欣赏这场蛐蚰大赛的走向,以及——“另一个她”不惜放弃永恆的生命,將他们驱逐换来的世界。
她看能看见上城区与下城区之间隔著的河道,成为了一条平民无法逾越的界限。
这个城市被建设得井井有条,与正在腐烂融化的监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就如同一位孩童,毫无逻辑性地把玩具扔得到处都是。
“真是可惜啊,秩序的建立需要无数人长达几个纪元的努力。”
巴扎莉安猩红的瞳孔闪闪发亮,就连夜空中的皎月也被这场异变染成了红色,“可是破坏它,只需要一些蛀虫和几个疯子就足够了。”
正因如此,她不需要伊森,也不需要任何人成为自己的顾问。
他们看似人多势眾,但却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被动到了极点的立场。
蛀虫和疯子都永远存在。
她所要做的,只是划亮一根火柴,这个世界就会自己燃烧起来。
话音未落,监狱上空突然出现的异常让巴扎莉安微微一愣。
那似乎是一把黑剑破开了监狱的穹顶,被人投掷上了天空,在那烂肉形成的浪潮中,隱隱有人发出了吶喊。
看来,还有人没有放弃。
人性的光辉。
巴扎莉安嘴角上扬,这是“另一个她”从人类身上发现的最有趣的东西,如同对待嫩芽般呵护著它。
她忽然有些好奇,也由衷地期待,时隔数千年后,当初的嫩芽又会结出怎样的果实?
被她注视著的代理典狱长在烂肉的洪流中不停挣扎。
他的身子已被完全淹没,脸上沾满血污。
但现在,他要进行最后一次链金。
狱警们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他们都知道为了“锻”出这把魔剑,他们究竟耗费了多少祭品,也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仪式的爆率究竟有多低,而金色的光辉似乎已经是超高规格的奖励了,即使仪式的另一端真的存在比魔剑更强大的奖品,仅凭这最后一次赌博,真的能取得成功么?
事实上,就连狱警们都不知道他们眼下需要什么样的武器,才能与马歇尔抗衡。
他们不想把命运交给一场豪赌,可代理典狱长却已拼劲最后的力气,將魔剑投掷上了夜空。
“少废话,照我说的做!”
烂肉形成的浪潮里传来了代理典狱长艰难的声音。
狱警终究还是照做了,他们齐心协力,用一根断裂的还未彻底融化的铁栏杆杵向代理典狱长,將他分流到了另一端。
他拼劲全身力气,撞进了一间屋子。
云端的魔剑正在坠落,而代理典狱长虚脱地躺在如同流沙般的血肉地板上,他通过破损的穹顶仰望著天空。
他在这座监狱里待了十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的构造。
如果以马歇尔服下果实的地方作为仪式的其中一个支点———
那坠落的魔剑在他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当然不会寄希望自己作为“非洲人”能在这最后一场豪赌突然转运,他真正要利用的是“锻刀大赛”的规则,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规则本身才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
无论他们能从黑洞之中得到什么,被献祭之物都一定会消失。
原来如此,这才是“祭品”的真正含义——
黑剑最终也未能坠向地面,在落入监狱之前便化作了白色的光辉。
同样消失的还有代理典狱长的胳膊,然后是他的身体,然后以他作为原点,蔓延到了正在將他吞噬的融化著的地板。
湍急的血肉浪潮渐渐停了下来,连带著它所席捲的一切,都成为了白色光辉中的一部分,直到被那扇用仪式启动的大门吸了进去。
“你对於胜负的评定还为时尚早。”
伊森开口时,整个监狱连带著融化的血肉都化作了白光,在夜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的確令人印象深刻。”
巴扎莉安依旧优雅从容,“今天就算平局吧。”
“事实真的如此么?”
伊森直视著巴扎莉安,她的长髮隨夜风飘动著,在猩红月光的映照下,有著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他的视线一路向下,停留在她那一双交叠的双腿上。
从登上阶梯尽头的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一个足以决定这场谈话走势的细节。
巴扎莉安感受到了伊森的目光,炫耀式活动了一下穿著凉鞋的脚踝,精致的红色缎带勾勒出如同艺术品般的双足。
她微笑著,等待著伊森的下文。
“安子。”
伊森抬起右手,犹如名侦探般將食指指向了她,“你的屁股,好像被树权给冻住了。”
这是大冷天坐在冰块上的必然结果,这可是凛冬冰元素魔法的產物,冷到连灵魂都能冻结。
破天荒的,女神优雅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却巍然不动。
“森子。”
短暂的沉寂过后,巴扎莉安重新挤出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只能用求助地望著伊森,“过来搭把手唄。”
今日的胜负,巴扎莉安的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