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救出国丈府千金,不入城领赏,还要去哪里?”
宋聪牵著马,回首看了眼马上的万芷清,穿了粗布衣裳,依旧难以清姿,那雪白如玉的肌肤,
天生带著三分尊贵气息的面容,一看就知道並非寻常人家能作养出来的脂粉。
她安安静静坐在上面,看著前方那人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万小姐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这倒是奇了?”
张玉忽然转身,看著她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两人目光相对,万芷清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一时有些慌乱。
“奇奇怪什么?”
张玉笑道:“你在家中不受宠吗?”
万芷清扬起下巴:“怎么可能,爹爹最疼爱的就是我了。”
“国丈府小姐失踪好几天,不说封闭道路,设卡盘查,城门口连张像样告示都没有,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不奇怪吗?”
“这个是有点奇怪。”
万芷清听他一说,也觉得不对,但也没太在意,反正从那群匪徒手里脱身了,离自己家,就一墙之隔,回去问问便知道了。
“李少侠,我们何时回国丈府?”
“情形尚未明了,暂时观望为好,白经天说那些话时,万小姐也在场,他们在太原府还有一路人马,冒然入城,未必是好事。”
张玉看向少女,笑著问道。
“你觉得呢?”
他当然不会轻易放方芷清回去。
金龙堡要的东西,他也想要,双方目的相同,找到大白高国黄沙下的宫殿,卜横野费大功夫,
將国丈府千金绑架出来,必定与藏宝图有关,没弄清两者关係,她不能走。
“我—我听你的。”
万芷清看著『李鱼”,总是挪不开目光,腰背、眉眼、鼻子、嘴巴,都那么有魔力,人生十六年,她第一次觉得,男子也可以这么好看。
有种东西,叫情竇初开。
张玉原本就生得异常俊美,修炼了上乘內功、剑法,加之数年江湖浮沉,鬢髮未白,却染上了些许风霜,俊美而不阴柔,雄健而不粗莽。
若非脸上时常覆盖冰霜,透著生人勿近的气息,对女子的杀伤力,只怕不逊色於城墙上的神威大將军炮。
万芷清想起昨夜俩人的接触,双颊微红,心中轻嘆,若是没这匹坐乘就好了,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骑马的。
“等你觉得合適了,亲自送我回府,可以吗?”
张玉点头道:“那是自然。”
护城河外,依傍府城有几处牛马市,膘肥良马,成群牛羊,不乏来此交易的胡人,皆是归顺明国的小部落,少说当了百余年的顺民,在草原与中原那条线上,首鼠两端,撰取巨额利益,秘密向狼庭输送草原急需的粮食、铁器、工匠、女子。
这张网上牵扯的人太多了。
朝廷上有正直言官,弹劾普地官员姑息养奸,鼠目寸光,为图区区財货之利,不惜资敌卖国,
遗祸无穷,只是对有些人而言,帐,有另一种算法。
后患,也许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之后才会来,或者永远不会来。
但人能一日少得了钱吗?
就算来了。
不还是勾栏里的歌照唱,市场上的马照跑。
一切照旧!
两人在道边等候,看成群牛马进进出出,
万芷清问道:“我们先去你朋友家暂住吗?”
张玉轻笑道:“看他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吧。”
万芷清不明所以,心道,朋友就是朋友,如何还会不认?
除非,根本就不是朋友!
她看著张玉,猜测他身上发生的故事,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武林中刀光剑影,一对好朋友,因为姑娘—不!是因为误会,反目成仇,如今再次相见,不知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过了片刻,宋聪从里面出来,稟告道。
“打听清楚了,確实有位唐大官人,市场里的大主顾,名下买卖不少,他平时不怎么来这里,
住在河畔別院,要谈生意的,都去哪里找他。”
张玉点头道:“走吧,去河畔別院。”
汾河水滔滔,別院建在土丘上,地势甚高,四面砌了围墙,远远看著像座堡子,晋中、晋北常年受草原袭扰,民风剽悍,城池之外,宗族势力抱团,修建这种坞堡很常见。
两扇大木门,包裹铁皮,镶嵌铜钉,此时紧紧闭合,只在旁边开了道小门,一个深色衣袍汉子从小门出来,先行了一礼。
张玉下马,拱手道:“我是河北来的客商,久闻唐大官人的名头,前些日子,侥倖得了匹绝世良驹,想请他掌眼,今日特来拜会。”
“卖马的?”
深袍汉子目光扫过,心中有了判断。
人,太年轻了。
两匹马,更是平平无奇。
“怕是来混事的。”
张玉笑道:“当然不是这两匹马,既为绝世良驹,那就不能轻易示人,见了你家主,我才会將实情相告,劳烦你通稟一声吧。”
那汉子摇头道:“诸位请回吧,我家主人这几日不见客的。”
“没关係。我不是客人,与你们唐大官人,可以算作同乡,都出自河北平定,你去跟通稟一声,他肯定会明白的。”
“嘿嘿~”
深袍汉子轻笑两声。
张玉也笑了一声,看著他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那汉子摇头道:“不是我驳你的面子,如公子这般,冒充同乡、朋友、亲戚,求见我家主人的,实在太多了,他要是什么人都见,不眠不休也不够啊。”
张玉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不用通传我的名字,只需要告诉他一句话,『河北枫林坡的朋友来了”,他若是不见,我转身便走。”
深袍汉子见他语气篤定,好像真与主人认识一样,心中暗道,待传过这句话后,他再不走,就別怪自己不客气了。
“公子如此说,那我就为你传这句话。”
那扇小门,缓缓合上。
万芷清见『李鱼”吃了闭门羹,怕他鬱闷,笑著问道:“这个唐大官人,好大架子呀,见他一面,比见皇帝还难似的,不知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会神通法术?”
张玉看著那扇门,淡笑道:“说难不难,也易不易,看他怎么想罢了,终究是要进去的,不是今日,便是明日,我希望是今日!”
別院內,静室。
“亡兄唐梟之灵位!”
那人將三支清香插入炉內,轻烟裊,转身看向门外汉子。
“他说自己是河北枫林坡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