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轻笑道,他只將《飞云神功》入门篇中的呼吸法决,捡了最简单的教给她,又在丹田內,
留下了一道北冥真气,小姑娘內功修为进益不凡,源於她自己的刻苦努力。
某些方面,上苍是公平的,
跨过那道门槛后,她就得经受比守著这间餛飩摊棚,多得多的风雨。
张玉放下筷子,问道:“对付刀疤脸的招式,你是向谁学的?”
刘宣子见他脸色如常,没有不高兴,心中鬆了口气。
“是一个卖餛飩的老头。”
“卖餛飩的老头?”
“嗯!两个月前,街上遇见时,他说我有练武的资质,让我拜他为师,我不答应,他就在我家附近租了房子,平常卖餛飩,有空就教我几招拳脚。”
顾振轩担忧道:这事,宣子你怎么没跟我说啊,万一是人贩子怎么办?”
刘宣子嘆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张玉又问道:“那老头长什么样子?”
刘宣子说了之后,更印证了他心中想法。
“原来是他雁盪派的何三七!”
刘宣子没听过什么雁盪派,问道:“很厉害吗?”
张玉笑著点头:“在江湖中,算得上一位人物,武功精妙,却甘於淡泊,安贫乐道,很受同道敬重,他应该是真觉得,你的资质適合传承门派武功,才起意收徒,没有坏心思。”
刘宣子看了眼张玉,犹豫片刻,小声问道:“大叔,你觉得我应该拜他为师吗?”
张玉道:“雁盪派人丁稀疏,到何三七这一代,就剩他一个人,虽然沾不了多少宗门的光,却也不会牵扯那么多恩怨,未必不是件好事。”
“不过,选择权在你自己。”
刘宣子月牙眼里,绽放光芒,连忙问道:“选择权真的在我?”
“当然,要走什么路,都在你自己,別人做不了主的。”
刘宣子忽然站了起来,倒把旁边的顾振轩嚇了一跳,他坐在中间,目光於两人之间巡,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宣子不会这么直接吧?”
“大叔,我我”
“我想拜你为师!”
刘宣子鼓足勇气,大声说了出来。
她每日除了卖餛飩,就是打坐导息,修炼內力,之所以能忍受这种枯燥,就是期望著有朝一日,见到当初遇见的人,能说出这句话。
张玉笑了笑,很乾脆道:“不行!”
“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有选择的权力,我有不答应的权力。”
“我知道了。”
刘宣子愣在原地,鼻子微酸,双目渐渐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晃。
张玉摇头道:“哭?哭也没用!”
“谁要哭了?我又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刘宣子收起眼泪,挤出笑容:“不拜师就不拜师,正好我觉得,大叔这个称呼,要比老师好听。”
张玉有些意外,轻笑一声。
刘宣子望著那张俊美脸庞,一笑之下,似乎整个平阳城的夜幕都被划开了,天上星光灿烂,秋意逆转,流金河两岸春意盎然。
她忽而意识自己看得太久了,双颊染上浅浅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自觉发出笑声“宣子!宣子!”
“完了,完了,就会傻笑,魂都被勾走了,得请个道士来。”
顾振轩大声喊道。
刘宣子恍过神来,已经不见张玉踪影,才想起他早就告辞离开。
“人早走了!”
顾振轩轻嘆一声,少年脸上满是愁绪,他坐回长板凳上,看向刘宣子。
“宣子。”
“嗯?””
他放下手里抹布:“明天不能陪你出摊了,我要回朱先生那念书,准备应考秋闈。”
刘宣子好奇道:“你怎么想通的?”
顾振轩望著棚外,轻声道:“我原本以为宣子,你只会擀麵、剁馅、包餛飩、煮混沌、卖餛飩,虽然这样也挺好。”
“但我今天才知道,你很厉害,而且,以后会更厉害。”
“我不想被你甩得太远啊!”
少年猛然起身,意气风发,抬手並剑指苍穹,天空中忽然划过闪电。
接著,便浙浙沥沥下起了雨。
“看吧,老天爷作证,我一定能中状元!”
他又高兴起来,少年的悲喜,来得快,走得也快。
“喉!”
刘宣子轻嘆一声,望著雨幕。
顾振轩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宣子,是不是很佩服我的志气。”
刘宣子惆悵道:“早知道会下雨,我该让大叔带把伞再走的。”
顾振轩闻言,瞬间又菱靡下来。
石桥上,张玉撑著把半旧油纸伞,站了很久,
直至水上再也没有一艘乌蓬船。
直至流金河两岸,行人逐渐依稀,商贩陆续离开。
直至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砸在青石桥面上,像一首杂乱的乐章。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该走了!”
张玉转身向著桥东头走去,明明之前还很热闹的,这才多久,又变得孤清起来,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如此雨夜,像他这样的,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
“嘀嗒,滴答~”
雨水落在伞面上。
快要下石桥前,张玉忽然心有所感,止住身形,转身看去,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等了三息、七息、十息—
足足一刻钟后。
“嘀嗒,滴答~”
那袭青色长裙,募然出现在石桥西头,缓步走来。
两人相隔十步时,岳灵珊停下了。
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采,秋水长眸里绽放喜悦,就像一阵风般,瞬间扑入张玉怀里。
“小贼,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刚好回头了?是心有灵犀?还是上苍註定?”
张玉右手环过岳灵珊腰肢,轻嗅著青丝间的芬芳,轻声笑道。
“或许都有吧。”
两柄油纸伞挨得很近,风雨中轻轻转动,仿佛是命运的罗盘